1
患者
秀琴,时好时坏的精神病患者,好的时候开朗,话唠,见谁恨不得和人聊上几天几夜不觉累,而犯病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给吃了。
她十六岁嫁到我们村,老公比自己大十几岁,生了两个儿子,神志健康。
听邻居说家里常年跟猪窝一样,村里人有的说很羡慕她,没烦恼,天天想吃啥吃啥,想去哪就骑个自行车走了,啥事都不用惦记,活得多轻松。
说是这么说,可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没人真心愿意变成她那样,可每个人不知道,她发疯的时候,骂人的时候,脑袋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发几天疯,送市里的精神病院看看,回来好一段时间,之后又犯。
好的日子里,街坊四邻坐在街头,时不时调侃她几句,和她开几句玩笑,他们也解闷,她也有了融入人群的机会。等她犯病的时候,邻里四周也都大门紧闭,避免被她殃及。
邻居们也总结出来了规律和应对方式。
一级发疯---大喊大叫,骂人打人---躲得越远越好;
二级发疯---自言自语,不知所云---就当她不存在吧;
三级发疯---逢人就聊天,侃东侃西---随声附和几句,烦了找借口溜之大吉。
可能是太孤独了吧,才会逢人就拽着硬聊天;可能发疯的状态太痛苦了,才会拼命向外抓取。
而冷漠和厌烦,是她得到的唯一的回复。
有时候想想,是不是残疾人得到的尊重也会比她多呢?最起码残疾人会得到大家的怜悯。
一个疯子,不被理解,不被尊重,不被同情,有的只有活该,咎由自取,没事找事,吃凉不管酸。
世界上最残忍的大概就是如此,我承受着世上少有的痛苦,你没有兴趣甚至没有能力来理解我,你却还嘲笑我自作孽。
2
意外
如果没有意外,她的一生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是命运很喜欢创作,它不喜欢平淡,却擅长制造意外。
在她四十岁那年,将近六十的男人因病卧床不起,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想干嘛干嘛。
男方的家人劝她,骂她,让她尽尽妻子、母亲的责任。不知经过了多少的谩骂指责,她学会了煮方便面,白水煮青菜。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靠着亲戚的帮助勉强过活。
苦难降临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承受者目前的现状,甚至你越苦,它越喜欢光临。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塌了,并且还需要昂贵的医药费维持生命。
好的日子里大家会理解这个女人,有病而已;但当危难来临,很少有人会考虑到她依然是个病人,并且她的病药物治不好,说教没有用,而突如其来的磨难更没有这个本事。
人们不禁会问:“她真的没有感情吗?她真的不知道此刻家里发生了什么吗?她有过一丝恐慌吗?”
没有人知道。
就像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时而疯,时而笑,时而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到底曾经又经历过什么?
余华在《活着》里有一句话:“外人看来是悲剧,可当事人只拿它当一段人生。”
3
再婚
几年后,丈夫走了,儿子娶媳妇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疯活着。
但她的命运也在冥冥中发生着转变。
她再婚了。
在农村,大龄单身男青年很多,由于男女比例失衡,再加上条件不好,最后剩下来了。对于这些人来说,最大的心愿莫过于能娶回个媳妇。所以很愿意花高价钱实现自己的这一心愿,媒婆应运而生。
当有媒人问她愿不愿意再找的时候,她很高兴。
后来据说相亲的时候她话太多,被男方看出有问题了,被拒绝了。媒人说你以后少说话,再后来对方嫌她话太少,跟她沟通有时候也没有回音,媒人又说可以适当说几句。
估计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吧。
后来她结婚了,再也没有回过这个村子,嫁得哪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
4
安好
虽然和她很少有过近距离接触,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但是会有一刹那,好奇也好,牵挂也好,会想要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遇到的那个人对她好吗?她的病严重了还是好转了?
《活着》里有这样一句话:“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味道。”
每个人的一生都各不相同,我们多多少少不可避免地走在命运为我们安排的时区里,或残酷,或幸运,或坎坷......生活也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当更能体会到命运的无情,人类的无奈,生活的不易,可能我们对自己、对他人会生发更多的慈悲心和同理心。
不管命运安排自己什么样的剧本,终有谢幕的一天,所幸苦难不会永远下去,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善待自己和他人吧。
被命运碾压过,才懂时间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