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东
1975年我八岁,二年级暑假。当时我们家在凤台县,因传言要发生地震,父母让姥姥带着我和弟弟回舅舅家躲避。舅舅家在临泉县八里槐公社杜庄,三里桥西南一华里,阜临河北岸。
那时阜临河水清澈透明,七八月正是热天,我和村里小伙伴时常下河洗澡,嬉水打闹。河里小鱼儿很多,坐在岸边将腿伸入水中,便有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用嘴叨着身体,有种痒痒的感觉。
八月庄里气氛紧张起来,听说要发大水了。各家都在做准备,大人们忙忙碌碌的在河堤上搭建简易住所。我和弟弟每天跟着姥姥干些家务活,做饭时我烧柴锅,弟弟拉风箱。舅舅家共有11口人,粮食需要得多,更多的时候是和姥姥一起磨面,拉磨的驴是舅舅从生产队里借来的。
舅舅和妗子将家里的粮食、农具还有衣服都搬到庄南边阜临河大堤上,庄里的人们也都各自忙乱地将自家的东西往河堤上搬。姥爷则带领全庄的青壮劳力,依河堤将庄子东北西三面围了一米高的土堤,防止洪水进村。全庄都做好了准备,可几天了洪水没有来。姥姥说洪水不会来了,当时我心里还有一点失望呢。
8月11日,中午饭后,姥姥和我正在厨房里磨面,突然外面传来喊叫声:水来了!快上河堤!姥姥连忙出门看看,回来后立刻将驴卸磨,磨好的红薯面装进口袋,没有磨的粮食也收拾好。让我牵着驴,拉着弟弟,姥姥背着剩余的粮食和磨好的面粉,慌忙地往河堤上走去。此时河堤上已站满了人,姥姥让我和弟弟及老表们,共七个小孩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不能乱走,大人们全部去看守庄堤了。
下午4、5点的时候,忽听庄里有人往大堤上边跑边喊,庄子进水了!看见大人们拿着铁锨等工具迅速的往河堤上跑,后面跟着混浊的洪水,大水很快淹没了庄子流到河堤边,水面上有很多的漩涡。
大堤四周一片汪洋,水中树枝、杂草、木头等物漂流而来。我和老表们惊恐地围坐姥姥身边,看着水一点点的上涨,非常的恐惧。河堤南岸,洪水一望无际,堤下村庄已被淹没,整个村庄的人都困在河堤上,慌慌张张。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我们老表七人在姥姥的呵护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夜里刮风下起了小雨,雨打湿了衣服,醒来后感到寒冷与恐惧,心里更加的惶恐不安。记忆里难忘那天的黑夜,为什么这么的漫长?
天亮了,河堤上站满了人,洪水浩浩荡荡地向东流。混浊的河水夹杂着杂草、树干、家具等物顺水而下。庄里的房屋静悄悄地浸泡在水中,只露出一半。不时传来沉闷的扑通声,堤上会传来人们的哭声,从大人的口中知道谁家的房子倒塌了。
为了生活,人们在河堤靠近水的地方,挖了个小坑,很快泉出了一潭较清的水。用水桶将水提到水缸里,加一点明矾充分搅拌,水就变得清澈干净,可以做饭了。
最激动人心的是解放军来了,出动了直升飞机空投赈灾食物,那个时代很多人连汽车都没有见过。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着,人们跟着飞机喊叫,飞机转了一圈飞走了。很快大人们将红色的的被面拿出来,四个人将被面展开上下抖动,让飞机发现这里有人。飞机又盘旋着来了,飞的很低,我看到上面的解放军向下看了看,然后用力将一只麻袋推了下来,盘旋着飞走了。
人们将麻袋打开是一包烙馍,庄里将烙馍按人口多少分了下来。舅舅将烙馍拿回来,我们七个老表每人分了巴掌大小一块。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小口,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品味,真香真好吃,吃了两口我就放进了口袋,舍不得吃了。
在河堤上没有青菜,只能吃窝窝头,一天海宾哥给了我一颗大盐粒,让我吃一口窝窝头舔一口盐粒,还真的有味呀。饭后我将大盐粒放在口袋里,玩耍时丢了,为此我还哭了一场。
十多天后,洪水逐渐回落。但阜临河水流很急,到处是漩涡,还有动物的尸体。又过了几天,洪水终于退去了。人们回到了庄里,庄里泥泞不堪,到处是泥污和杂物,树上挂着水草弥漫着腥臭的气味。
庄里的土坯房,在大水的浸泡下,全部倒塌了。舅舅的堂屋下面是用砖头,上面使用土坯没有倒塌,墙壁上面清晰地留下了洪水的印迹,我伸手都够不到的水位线。
这场洪水是我人生最为惊险的经历,让我明白,人在洪水面前是何等的弱小无助。这场洪水造成的灾难,给当时的人们留下了无尽的伤心记忆。
作者杨卫东,安徽临泉人,1983年11月入伍,1986年12月退伍,临泉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文章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编辑:李勋修《青烟威文学创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