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茶香里的不寻常人生

2019-11-03     邢占双美文



我们学校的校医李老师喜欢喝茶。他每天到校后第一件事就是烧一壶开水,然后捏一撮茶叶放入杯中,倒满开水,吹去浮沫,吹得整个办公室里都氤氲着茉莉花的清香。然后他拿过报纸,静静地品茶读报。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多么轻闲自在,其实不然。各种不幸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的不幸始于九八年洪水,那年夏季的一天,儿子到沟北放牛,天黑了没有回来,全家人寻找了一夜,第二天在北沟里找到他儿子,已经溺水身亡。人生悲哀,莫过于中年丧子,李老师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平时笑声爽朗的他话语少了,泡在杯里的茶更浓了。走进他的办公室,闻得见他大半杯子的茶叶都是苦味,苦味中品味一丝清香,李老师坚强地挺了过来。

不久后,他的儿媳妇改嫁,年幼的孙子留在了李老师家。他尽力满足孩子的要求,玩具一样不能少;零食不能节省,水果从没断过。本来就可怜的孙子不能再让他缺少温暖,李老师两口子尽全力给孩子营造一个快乐的童年。

他的老母亲患白内障,生活起居,全需照管。年迈的老母亲却突发奇想,要出门走走,说一辈子没坐过火车呢。李老师在暑假里带着老母亲走了趟城市,搀扶着母亲听了汽笛的鸣叫,坐在车厢里数了火车撞击铁轨的咔嚓声。在李老师十几年的精心照料下,老母亲颐养天年,享年九十一岁。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幸接踵而至,妻子因为思儿心切,长期忧郁,患了中风,半身不遂,饭不能做,衣不能洗;后来病情加重,竟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李老师精心伺候,做饭喂饭,端屎端尿,洗澡擦身,说话按摩,屋里屋外,拆洗被套,穿针引线,针脚细密,有条不紊,简直就是一个全职太太。

从此后,乒乓球室里,再也没有了李老师跳跃的身影;新春佳节,同事们凑到一起娱乐麻将,再也没有了李老师爽朗的笑声。他无暇光顾这里,一个家庭所有的苦难都扛在他的肩上,他怎能放得下?


同事们有事没事都愿意到李老师的办公室坐坐,一推开门就能闻到一种隐约的香,生活的风雨没有改变李老师喝茶的习惯,他的茶越喝越浓,那卷曲的茶叶经开水浸泡后竟然涨满了整个杯子,鹅黄的色泽中有纤绿的身影在肆意地舞蹈,演绎生命的激情,散发着苦香。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一定是苦得难以下咽,而李老师却从中品味出了缕缕清香。他心如芷水,没有半句怨言,没有半句牢骚。

李老师备课教书,喝茶看报,面色平和,心如芷水,没有怨言,没有牢骚。革命生产两不误,春天到来,家中小园,扣上塑料棚,白菜萝卜香菜苦苣,样样俱全。

李老师幸福的茶香来自于什么?来自于历经风雨后,他尽忠尽孝的安然,坚守岗位的平和,扛起苦难的决心。

他的人生多么像那泡在杯中的茶叶,历经了风雨寒暑的考验,经过沸水的浸泡,自然散发了缕缕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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