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和那边

原标题:这边和那边

原创 王孜 艺术与设计

2019年11月,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的友谊公园以西的边界墙延伸到太平洋。该公园由第一夫人帕特尼克松于 1971 年奉献,曾经有一个铁丝网围栏。今天,护柱之间有钢网以抑制相互作用。照片:莎拉·莱维特

自2021年11月至2022年11月,美国国家建筑博物馆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来举办一场以美国与墨西哥边界墙为主题的展览,展览标题直接使用了英语和西语——The Wall/El Muro。

该展览是体验式综合展览,不仅包括循环播放边界墙的实时环境声音、墙的部分实物,还包括艺术家、建筑师的作品、墙两侧的代表性文化符号、无证移民的个人物品等,甚至在展厅的地面,直接画上了这条延绵的边界墙的微缩线。

展览尽最大可能将边界的概念主旨进行极限聚焦,不再进行其它更多话题的引申,因为主办者也清晰地知道,讨论边界容易引出更多的话题,而这些只应存在于观者的脑中。

延伸到太平洋的边界墙,2019 年 11 月,下加利福尼亚州蒂华纳。边界墙的墨西哥一侧绘有壁画。这包括令人振奋的词语,例如爱、和平和尊重。

展览中给观众印象最深的是艺术家彼得·马克斯(Peter Max)创作的一组作品。彼得·马克斯的这组作品创作于1976年,美国正值独立200年庆典期间,共7幅带有色彩鲜明特点的作品。这些作品被复制了200份,分布于整个美墨边界处(除边界墙外,还包括各类口岸和海关)作为欢迎标志,并矗立了20年的时间,按边界过往人数计算,这20年约有数亿人经过并看到了这些标志。

值得提到的是,彼得·马克斯大胆使用的色彩搭配与墨西哥文化中对于趋近迷幻的绚烂色彩习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这种抽离形态体现意向的手法,按照他曾经的访谈来看,是借鉴于中国传统画法和书法,特别是洛书河图式原始用笔的启示。身为德裔犹太人,彼得·马克斯一家人在1938年躲避战争来到中国上海,并在这里安全的生活了10年之久。而按照印第安人度过白令海峡从亚洲来到美洲的说法,墙一侧的墨西哥至少在视觉上确实与东方存在着冥冥中的联系。

特朗普的五种墙体方案

在建筑视觉层面是否乐于使用突出的色彩,也是边界墙两侧绕不开的审美矛盾点,美国这面受实用导向的现代主义风格影响根深蒂固,除造型及技术上在突破传统外,很难见到选择黑白灰之外的颜色,而墨西哥建筑对于高饱和度的五彩之喜爱也趋向极端。

在以墨西哥文化为主题的迪士尼电影《COCO》中,出现过剪纸和刺绣,这些与东方文化又具有难以分辨归属的现象,更进一步佐证了考古学界对于印第安人至少具备亚洲特征的论点。

进一步联系到美国立国前的那段历史问题,当现代工业文明以碾压式的侵蚀达成目的后,在建立起了围墙来进行区隔的过程里又发生了什么呢?

将墙作为建筑构件而言,美墨两国的边界墙出现过多种典型形式。首先,两国的边界在初期阶段只在纸上,1880年才在德克萨斯边界开始设立实物标识,为铁铸方尖碑,当时美国出于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以及继续扩大领土的需要并没有阻挡跨境行为。

1880 年代美国和墨西哥官员联合设立的原始边界标志之一。该标记目前位于德克萨斯州埃尔帕索的 Chamizal 国家公园,靠近边界墙。照片:莎拉·莱维特

两国之间的 第一个带有隔离性质的物理边界实际上直到1909年才创建,它的目的与我们今天所知的隔离墙有很大不同。这座不起眼的围栏不是由任何边境巡逻队或移民官员主导建造的,而是由动物工业局为防止口蹄疫牛互相穿越建造。初期的形式完全没有经过设计,只是简单的木质围栏。

20世纪60年代初期,随着两国经济开始出现愈演愈烈的差异,以及随着差异带来的各类矛盾,边界墙开始发挥阻挡人员穿越的作用。这个时代使用的墙是经过建筑师专门设计的,即结合了最初边界碑的方尖形态和栅栏的形式,这种结合后的建设材料因地制宜,在沙漠地区使用更重的混凝土,在平原地区则使用的木料。

与同一时期德国境内的柏林墙完全不同的是,第二次演变后的边界墙立柱之间是空的,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使用简单工具实现穿越。进入2003年后,隔离墙开始被完全无法穿越的隔离金属网代替,尽管这种密闭的隔离网并没有完全遍布美墨边界,但展示出的“拒绝”效应是非常深远的。十几年后,当特朗普干脆使用预制混凝土板作为单元试图进行完全隔离的时候,已经将“拒绝”提升到了“隔离”的层面,出于各种原因,这些与柏林墙无限相似的混凝土构筑物并没有生根开花。

被驱逐的退伍军人壁画特写镜头,蒂华纳,下加利福尼亚州。“#UnMundo SinMunos”的翻译 -“#One World withoutWalls”。照片:莎拉·索维特

与柏林墙只有一点相似的是,美墨的边界墙也被墙两侧各类艺术家当作创作的画板,但内容与柏林墙有所差异,大都聚焦于特定事件。

为进一步降低墙的阻隔感,建筑事务所DOMO在2017年曾经就墙体形式出具过详细的方案,他们提出了一个“更柔软、更温和”的围墙版本,以集装箱作为建筑单元在边界上分布,其中集装箱排列在美国/墨西哥边境。这些集装箱内有各种各样的交流活动空间,从零售到微型临时住宅,从阅览空间到休息站等。

真正落成实物的改变是一个小项目,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建筑学教授罗纳德·雷尔(Ronald Rael)和圣何塞设计学副教授弗吉尼亚·圣·弗拉泰罗(Virginia San Fratello)的围墙改善计划(Teetertotter 墙)。该计划起源于两位建筑师2009年交流时产生的想法,俩人试图通过建筑手段将墙两侧的人直接产生互动,以达到在墙必须存在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化解墙给两侧的人带来的不安和矛盾。

2010年,罗纳德·雷尔开始进行方案遴选,于2014年于社交网络公开了这项计划的出版草图——跷跷板,2年后,该方案被实施。

这个由跨越边境围栏的粉红色跷跷板组成的装置是在 2019 年夏天设置的,由于边境两侧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象征性地推翻了政治和地理,它立即在社交媒体上传播开来

该事务所主创罗纳德·雷尔在跷跷板建成后并未停止探索,他继续将更多的方案进行设计和寻求实施,继而形成了一本奇特的方案集《边界墙作为建筑:美墨边界宣言》,该书中涵盖了数十个与跷跷板方案类似甚至更绝妙的方案,有利用围墙进行的球类活动方案,有利用围墙进行运输的方案,若一一将他们实现,可能这道3000多公里的国界线将是一片动人的情景。

围绕这道墙的两边曾发生过许许多多悲剧,有偷渡、有妻离子散、有家破人亡等,向前追溯到美墨战争的话,双方对于墙的认识是截然不同的,墨方或许比美方更加痛恨这堵墙,而美方或许更担心墙外的危险。

同样谈到墙,美墨的墙与肃穆的柏林墙对于完全意识形态的隔离有根本上的差异,实际上从建筑层面就存在极大的区别差异,这里要说明一下:柏林墙并不是一堵单层的墙,它在大部分区域是两堵呈大约平行状态几乎完全封闭的墙,分立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两侧,存在中间区域的隔离带,墙的修建者是第三国,因两边人民同根同源,墙两侧的建筑、艺术等视觉呈现出的形态并无太多差异。

在墙的概念最初诞生的时候,它是作为抵御野兽、气候 等影响人类安全的建 筑构件,它是人类初期使用工具改善生存条件的技术标志,也是人类开始有内外空间及家庭意识的起点,让人类有了控制领域的安全感,继而发展成为后来国家的界限,它经 历了长城的样子,也在欧盟土地上被一一拆除,或许有一天它会回归它最初的样子:只 是 地面上的一 个点儿。

文 Article / 王孜 Wang Zi

图 Pictures / 美国国家建筑博物馆 National Building 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