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筆下的——蘇州面

2019-07-21     美象府

編者按:本文是作家姜琍敏的美食隨筆,題目就叫《蘇州面》。姜先生雖然並不出名,但這篇文章還是值得一讀,尤其對各位面痴讀者而言。

蘇州面

我愛麵食,尤喜麵條。它可葷可素,有湯有物,吃起來可以鯨吞,爽快利落;也宜細品,滋味濃郁。而中國是個面點尤其麵條最為發達的國度,所以我走哪都不會「吃虧」。各地的麵條不僅風味各殊,製作方法上也五花八門,幾乎一地(甚至一縣一鄉)有一地特色;什麼擔擔麵,刀削麵,雲吞麵、打滷面,炸醬麵、菜煮麵,不一而足。不像國外,有名的似乎只有個義大利空心面。那口味歡迎者固不在少數,卻恰恰是我不接受的,主要是奶酪味重。國內的麵條我大多品嘗過,基本都愛吃。但如同人總有什麼偏好一樣,口味也是有感情偏向或定勢在的,故一定要分個一二三的話,我會毫不猶豫把頭名牌投給蘇州的澆頭面。我這偏好首先來自童年的烙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儘管國人皆貧,蘇州的早點還是較豐富的,街巷附近都有幾家糕團、餛飩、麵條或燒餅油條鋪子。其中,麵店給我誘惑最大。因為我一度住在城東小巷百步街上。窗對面就是家生意興隆的麵店。每天我都在跑堂的「兩兩碗」、 「一碗重青(多蒜葉),一碗寬湯(多湯水)」之類吆喝中醒來,而夢中早已不知在浸透了豬油蒜香的氣息中吧嗒過多少回嘴了。以至對著自家的泡飯和青蘿蔔乾,總不免懨懨地悵惘。畢竟那時的家境是不允許天天吃面的。

吃面比賽

《笑林廣記》中,吝嗇老頭讓一家子望著樑上魚乾佐餐,其實不太離譜。我就常常深嗅著窗外的面香味下飯。偶而父親用鋼精鍋裝回些麵條,也主要是哄幾個孩子的饞蟲的。我記不得那時吃過澆頭面,總是光面即所謂陽春麵。就這樣,那份狼吞虎咽連湯也喝個精光的口感,至今記憶猶新。以至來南京三十多年了,夜來胃裡嘈雜,儘管方便麵餅乾之類點心多的是,我總會垂涎不已地嘆一聲:能來碗蘇州面就好了。不必澆頭,陽春麵也就OK了。所以,我現在只要回蘇州,午餐必至附近「陸長興」吃一碗最嗜的燜肉蝦仁面。那燜肉可謂蘇州面獨家秘器,我在別處從沒吃到過。看上去硬挺挺肥瘦兼備的一方白肉,一入熱湯便化作酥油般綿軟那份香糯,根本不用嚼,吸溜一下就下了肚。

可見蘇州面確有令人饞戀之特質。特就特在色香味俱佳。湯色清亮而分外鮮美,麵條則細密綿長,軟而不爛。撈在碗里也自有一份美感,起面的師傅那長竹筷一折一迭,齊整整地活像個大花結。澆頭即滷菜也花樣繁多,燜肉、曝魚、鱔糊、雞蛋、炒肉、大排、素澆,不下一二十種,價格從五元左右到二十元左右不等。還有小盅盛的嫣紅的辣油,小碟裝的細細的薑絲,幾毛錢一份,任君取擇。難怪魚米之鄉的吳地人,也都食麵成風。

蝦仁面

講究者如陸文夫的《美食家》中,朱自冶每天要趕早到「朱鴻興」去吃頭湯麵。一般人,你到那些麵館看看,傳統老店如朱鴻興、陸長興、綠陽之類不說,就是新興的同德興之類的分號也遍布全城,幾乎家家都專營面點,中午也食客盈門。我常納悶,何以別地就少見中午也專營面點的館子,會有這麼好的生意?如果到南京開個蘇州麵館,想必也生意興隆吧?實際上早有人實踐這想法,如南京珠江路和新街口甚至江寧勝太路邊都曾有蘇州麵館。我也專程去品嘗過。局面遠不似我想像的紅火。江寧那家沒多久就兼營起速食米飯來。其汤滷顯然也為了迎合南京人胃口,變得偏咸偏紅。此真所謂桔過淮則變枳嗎?似乎是,又不完全是。

麵條也是種文化,而文化的形成非一朝一夕或單一原因。總有什麼近乎神秘的東西在決定其興與衰。蘇州面是蘇州特有的文化、風俗之產物,離了這環境或文化圈,難免就異化或式微。如同擔擔麵在蘇州形不成氣候,蘇州人的胃口顯然也沒法讓別地人輕易接受。好在我們這個老大國度也理應多一些特色,就讓各種食文化長期共存,相輔相成,不亦快哉?

至若我對蘇州面的鐘情,多半也因為,心底還活著份故鄉情結在吧?

作者:姜琍敏;編輯:徐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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