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生金的村莊

郎佐民

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一個故鄉。

我的故鄉在岷縣北部一個名叫出扎的村莊，東臨漳縣金鐘鎮，土地肥沃、草木繁茂、牛羊滿山；北靠卓尼縣藏巴哇鎮，山川綿延、地域遼闊、奶油飄香；與出扎村相鄰的扎那、古莊、大哈、珠治、葩地，都是中藥材岷歸的產區。

村莊與村莊間三五里之遙，每村三四十戶或五六十戶的人家。有的相隔一座山樑，有的沿溝道依山而居。人們不是沿著溝道走寬敞的水泥大道，就是攀山爬坡走鄉間村路。年頭時節，趕廟會、訪朋友，聯姻結親，往來不斷。生活瓷實，心裡踏實。

多樣的地理地貌和四時物候的變換，讓這裡的每一個季節都充滿了美麗與精彩。春天，人們在田間耕種，扶犁翻土，播上麥子、大豆、洋芋、油菜，種上當歸、黨參、黃芪，山川氣象萬千。夏天，大地披綠，萬物葳蕤，人們除草、施肥、鬆土，田野里生機勃勃。秋天，綴滿枝條的果實露著紅紅的小臉，大地慷慨無私地回報著辛勤的勞動者。村莊迎來一年中最忙碌的季節，暖陽下，庭院裡，歡聲笑語，中藥材堆積如山。拾、撿、曬、捆、扎、裝，採挖加工環節複雜繁多，每一株藥材都需在雙手間過上許多遍，才能完成華麗蝶變，但人們心裡暖烘烘的，享受著穰穰滿家的好收成和勞動帶來的快樂與甘甜。

秋風颯颯，秋陽杲杲。山巒此起彼伏，斑斕多姿，一座比一座高。村莊星羅棋布，青瓦白牆，靜靜恬臥溝底。田地重重堆疊，如碟似盤。齊腰深的蠶豆沐浴著輕風的愛撫，碩大的葉片在風裡搖曳生姿。當歸枝葉繁茂，仿佛將整個秋天的氣息都濃縮在莖葉之間，呈現著陽光的亮色，瀰漫著淡淡藥香。看著面前熱烈的景象，不禁感嘆耕讀傳家的人們把「秋」喚作「金秋」的深刻寓意！

土地有陡有平，有大有小，且如村民們的孩子一樣，也是有名有姓的。簸箕地、碌碡地、瓶子地、彎牙兒地等，好記不忘又貼切形象。這塊地適宜栽種中藥材，那片地種植五穀雜糧能保收，智慧與堅韌的人們和土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打交道，對土地的脾性自然是了如指掌。

秋天的豐饒飽滿蘊藏於每一株野蔬之中。有的莊稼已經成熟收割，有的卻還在燦燦開花，有的在暗自紮根長大，有的才吐出嫩嫩新芽。豐年好景，萬物枝枝錦繡，盡情展示著自己溫婉恬淡、成熟獨特的光芒。

辛勤的汗水化作幸福的音符，豐收的喜悅觸手可及。面前這些次第鋪展生長的植物，讓我沉浸在一種久違的感動之中，心裡充盈著溫暖與希望。塵封的記憶里，那熟悉又親切的感覺叫人永遠有著讀不完的情節。

秋風勁，葉始黃，蔬果香，情長長。我知道，土地最豐饒，大自然最多情，它刻意安排，用一雙巧手，把眾多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中草藥，妥妥帖帖安排在這裡生長。黃芩、防風、柴胡、丹參、秦艽、車前草……黃芩開著一排小紫花，俊俏的樣子著實可人。小心摘下一朵小花，隨手放在嘴裡吮吸，一絲甜味瀰漫了味蕾。紅芪的莖稈嫩嫩的，揚著長長的穗子，隨手摺一節來，放在嘴裡咀嚼，口齒留香。最難以忘懷的是沙參，崖畔間，那一串串淡藍的鈴鐺花惹人憐愛，多少年後依舊清脆地搖響在我的夢境里。

天空澄澈明凈，湛藍如寶石，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悠閒的白雲棉花樣飄浮著，田埂上金黃的野菊花多情地笑著。土地上豐腴飽滿、激情澎湃的生命，是對父老鄉親起早貪黑勤耕細耘的饋贈和回報，它在充滿詩意的田野上，讓人們精心編織的多彩夢想燦然盛放。

歲稔年豐，藥鄉如畫，草木有情，土地生金，煙火人間，和美鄉村畫卷正在這裡鋪展，幸福圖景繼續抒寫和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