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藉七部半電影便成為大師,名留影史,塔可夫斯基憑什麼?

2023-03-03   閒人電影

原標題:憑藉七部半電影便成為大師,名留影史,塔可夫斯基憑什麼?

塔可夫斯基一生只拍了七部半電影,但每一部都是經典。

處女作《伊萬的童年》,首秀便驚艷威尼斯,拿下金獅獎,從此走上世界藝術電影大師之路。

第二部電影《安德烈·盧布廖夫》是一篇長達三小時的恢弘巨製,以史詩般的視角展現那個離譜的社會。

片中老塔透過影片所傳達的的沉重感,讓《安德烈·盧布廖夫》可以與嚴肅文學相併列,成為當之無愧的藝術形式。

第三部《飛向太空》更是與庫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遊》相提並論的偉大的科幻教科書。

第四部《鏡子》含蓄、優美,情景交融,詩意的畫面、剪輯、對白,對時間的雕刻,鮮明的邊界感,風雨火,反思和尋找,塔可夫斯基的所有元素都在這部電影里。

第五部《潛行者》就是老塔寫的小令《天凈沙·秋思》。

他寫出了「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的情景交融。

即使沒有最後一句「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也能從前面四句中感受旅人的悵然若失,老塔在片中的視聽語言登峰造極。

第六部《鄉愁》是老塔極其私人化的作品。

因為電影中包含老塔對家鄉的思念,卻因蘇聯當局的阻撓和禁止,讓老塔在《鄉愁》拍攝完後便開始流亡,兒子也成了蘇聯的人質。

回看老塔的畢業作品《壓路機和小提琴》,對那個時代充滿了讚美。

藝術、知識,沒有階級隔閡,小孩、大人,沒有偏見歧視,工人建設國家,藝術家提供精神養料,一同讓社會主義更美好。

忘年之交的友誼可以這麼純粹,男女之間的曖昧也可以大膽又羞澀,而現在老塔卻電影與當局調性不符,離開了故土。

但老塔並沒有因此抱怨,反而在他的遺作《犧牲》中對世界抱有希望。

《伊萬的童年》開頭的第一個鏡頭與《犧牲》結尾的最後一個鏡頭一模一樣。

就連分鏡頭之間的差別也不是很大,都是畫面先給到孩子,鏡頭再順著樹緩緩上升,最後定格在樹頂。

塔可夫斯基用生命樹這樣的符號與托物言志的表現手法跟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做了一次呼應,完成了從樹和小孩開始到樹和小孩結束的閉環。

《伊萬的童年》是反戰。

戰爭殺死了伊萬,即孩子們的希望,孩子沒有長成參天大樹,基調比較悲觀。

《犧牲》也是反戰,但站在前面讓世界恢復如初的不再是孩子,而是一個個願意犧牲自己的大人,他們讓孩子安然入睡,無恙醒來。

為孩子屏蔽世界的一切繁雜,包括核危機與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即將到來,孩子可以像平時那樣,澆水灌溉,茁壯成長,迎接有希望的未來。

老塔以反戰拉開自己的電影生涯,又以反戰落幕。

24年的時間,恰好與一秒24幀的電影相同,由悲觀、反思、尋根、懷念到希望,生命臨近時,老塔反而變得積極,對人類、世界,下一代都充滿了希冀。

這是一個大師的胸懷,這也是電影的真理。

他的作品不會局限於自己的多愁善感,而是聚焦於人類命運的大格局。

萬物起始就誕生的語言,不是用來被困通天塔,而是為溝通所能帶來的和平服務,讓孩子們眼中的希望成為可見的模樣。

在《犧牲》中,老塔以彩色與黑白的對比來詮釋自己的這種思想。

影片開篇是彩色的,亞歷山大帶著自己的孩子在岸邊種樹,此時不論是色調、配樂,還是對話都是歡快的氛圍,直至鏡頭由室外走進室內,畫面突然變暗。

尤其是核廣播之後,鏡頭裡的顏色只剩下黑,角色只能看見剪影,白色畫面出現也儘是混亂、孤立無援的狀態。

黑色是所有色彩中明度最暗的顏色,代表著 死亡、消極,白色則是明度最亮的顏色,有清冷、荒蕪的寓意。

這兩種顏色交叉變換時,絕望與末世之感躍然於眼前。

就連本象徵著新生、救贖、希望的達·文西的畫作《三王朝聖》也成了陰暗的樣子。

仿佛整個世界只能被迫等待戰爭爆發,所有人坐以待斃,什麼都做不了,亞歷山大的恐懼由此而來。

無能為力的悲觀情緒一旦蔓延,無力感便會占據上風。

所以亞歷山大燒掉了房子,與大多數人一樣選擇逆來順受,被可怖的恐懼擊垮,但老塔在悲觀形成之後,又讓希望重新回來,片尾復原了開頭的色彩。

小孩提著桶,走向他與父親一同種下的樹旁,將水澆在根部。

看著周圍一如往常的世界,信念未動搖,思想沒滑坡,除了有了一些小煩惱之外,依舊對人生積極樂觀,《犧牲》的精神價值就此升華。

內容和思想之外,《犧牲》的技法可用「爐火純青」四個字來形容。

《犧牲》完成半年後,老塔就撒手人寰,與兒子時隔多年,匆匆見一面便陰陽兩隔。

但在電影拍攝期間老塔似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將自己的畢生精力都放進了《犧牲》當中,造就了無可挑剔的畫面跟場面調度。

《犧牲》中的繪畫性渾然天成,每一幀畫面都有油畫版的質感。

老塔以攝影機為畫筆,景深遠近為線條,演員與道具、光線為點綴,布景為畫布,大筆一揮,就是一幅幅·達文西。

如亞歷山大燒掉房子的鏡頭。

大地、火焰、人物、汽車、樹木,構成了簡練唯美的畫面。

再輔以精妙絕倫的長鏡頭,每一次的橫移都是一次視覺盛宴的享受,為老塔的藝術造詣所驚嘆。

長鏡頭對於老塔來說更是手到擒來。

不論是在狹小空間內,還是廣闊的地方,老塔總能讓攝影機成為「角色」,而非冷冰冰的記錄。

推拉搖移跟升降,平拍、俯拍、仰拍,演員走位移動,道具和場景,以及光線的選擇都恰如其分。

在《犧牲》里塔可夫斯基做到了傾囊相授。

他對世界不失望,又對人類不保留,這樣的導演是一位好導師,更是讓人高山仰止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