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河:夢裡的金錢河還有那涌金泉

2019-11-16     百荷書房

從鄉下搬到登封城裡居住,我常常思念在老家的日子。老家那純樸的自然的風光,總是難以讓人忘懷。老家的山山水水,溝溝叉叉甚至是每一棵樹,每一口井,每一眼泉,都能在我的腦海里幻化成一道絕佳的風景。到城裡後,一有時間我便會和我的女掌柜,攜上小外甥女一起到登封四郊走走。這幾乎成了我們必須的業餘功課。就像吃飯和睡覺一樣永遠的伴隨著我們。

大概是來城裡住的第二年。驚蟄剛剛過去,陽光便傳遞出一縷縷的暖意,田野上桃、杏、李的花骨朵已被春風吹綻,返青的小草也透出了勃勃的生機。我們挎上水壺,帶上孩子吃的用的東西便摔門出發了。

沿著曲曲折折的小水泥路,踽踽向南不到一個小時,我們便來到了預定的地點——沙過河畔(當地鄉民又稱金錢河)。放眼望去,玉皇嶺和金沙嶺象是兩座巍峨的屏風,一前一後地錯落在金錢河兩岸。屏風上的蒼松翠柏,花草植被,半籠半罩著高高矗立的黛色裸崖,崖巔頂端高下參差、犬牙交錯,再加上無態的山光雲影的映襯,那簡直就是畫家的手繪就而成的美妙畫卷。我們老少沿著河邊綿綿草徑依勢而上。我們腳步輕悄悄的,恐怕弄傷了碎花小草柔弱身軀,或是打擾了他們的一簾清夢。

一不小心我們的鞋履搖落了草葉上的露珠,腳面上濕潤潤的一直潤到褳管。河水不大,可是清澈得象剛剛過濾出來的玉露瓊液,柔柔地纏著水草流淌;尋偶找伴的小魚小蝦慌亂地在清液中游來跳去,忙得不亦樂乎;河底是一層平坦舒展的淤泥,那上面星星點點的雲母石碎屑,被河水清洗得泛著金黃色的亮光;河畔楊柳茵茵,紅桃碧樹妙蔓掩映;春燕銜泥振翅穿柳與時翔時聚的鷺鳥摖肩而過。稍下游一點狹窄處春水拍岸流淌,峽溪雲霞明滅,水流深深有聲……眼前的美麗讓我恣意領略,我便信口吟詠了一首小詩:「芥芹出水搖清漪 ,春燕啄泥鷺鳥飛 。新魚嫩蝦忙作對 , 紅桃綠柳竟相匹 」。 蝸居城裡,那一種不見土地缺紅少綠的環境和這裡相比,心靈深處的滿足和愜意真是匪夷所思。我正在低頭尋思,一陣嬉鬧傳入耳鼓:

「快看呀!城裡的人都來了,誰在說我們金錢河沒啥看我就給誰急。哈哈哈!」說話的是附近浣衣婦女中的一位快嘴,話語毫無忌諱,聲浪一陣高邊一陣。

尋聲望去,但見一片柳浪簇擁著兩棵高大的白楊樹,它們護著一段整齊的河岸,河岸向里凹進,白楊樹碩大的根系丘曲盤旋,緊緊的吸附著河堤,突顯裸露的部分主根弓形支撐著,樹根下面可以容下幾個成年人在裡面坐臥。緊鄰樹根底部有一個五步見方的小水潭,水潭四周翠蔓綠蘿,參差披拂,恣意撩人。靠潭裡邊的岩石下一泓一泓的泉眼汩汩向外翻湧,泉水帶出的地氣,珠聯而出,一浪接著一浪向潭中涌去,令人嘆為觀之。水潭中的蝌蚪已經長出了長長的尾巴;一匝長的小魚有白色肚皮的,和我們老家河裡的一樣,叫白俏魚;也有五色側背地,叫五彩魚。模樣俊俏美麗。魚兒們絲毫沒有被沒有被幾個浣衣的老嫗笑罵所驚嚇,旁若無人的在調戲著比它們體形小的水中其他族門。有趣的小蝦米把水芥菜的嫩徑當成了健身器材,一會兒碰碰、一會兒咬咬、一會撞撞,撩撥得水菜們東倒西歪地搖晃著。潭底是厚厚的一層雲母,比河床的雲母光耀金粲了許多,簡直就是黃澄澄的小塊金米鋪在了裡面。

「嗬,真耀眼呀,這麼多金子」!我禁不住大聲喝起采來。

「你還沒有見過呢!我剛嫁過來的時候,俺這河,這水潭才叫迷人呢,整條河裡都是碎金子,金光閃動,清流過膝,魚蝦成群。我們村子裡不要臉的男人白天在河洗澡,風流的女人們稍黑來搶占碼頭,一直泡到深夜。那才叫什麼來著?爽呀!那時我們這條河沒有人說是沙過河,全叫金錢河!俺這泉源也有名字,叫涌金泉!」

是剛才引我們上來的老媽媽又開炮了。她的嗓門又高又響,言語一出象連珠炮。剛才我的注意力在驚嘆水潭的妙趣上,沒有注意到眼這一群浣衣村婦。這樣一驚動,我才發現這潭邊的六七位浣衣老人都在仰臉看著我們,仿佛我們是類人猿剛剛走出原始森林。見我們兩老一少與他們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後,她們就又打開了話閘:

「我們這個水潭可是我們村莊的寶貝,夏天水冰涼解渴,我們拿它止喝降暑;冬天則冒著熱氣,周邊生長著一簇簇的水芥菜、水芹菜,我們來這裡洗衣汲水,薅菜,那可是一會兒也離不開的地方呀」

通過一來而去的回合,我才知道,原先這裡的景色比現在美多了,好多了。不過,在我看來,即便是現在,這個地方也是這個芸芸眾生的大千世界中少有的、妙不可言的一方風水寶地。只是這幾位金錢河的見證人,在他們的心中有好多更美好的東西已經不存在了,或者說是正在消失。前邊說話的那位老人,她剛下嫁時村子裡別處的情景也許她老早就模糊不清了,唯獨和她休戚相關的這條河,這個潭卻留在了她的記憶深處。金錢河啊,你流淌的不是普通的水流而是這裡的人們記憶深處的不可多得盛情和倦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沒有水的世界,人們便會失去淳樸美麗的生命。沒有金錢河,今天我就不一定會見到這群健碩和樂觀的老人。

物侯變換,歲月荏苒,又是一年暮春時節。小滿物滿盈,麥子初長成。十年後,我們又是一家三口,踩著陌上的綠趣,再次向金錢河走來。這十年,我們的家庭需要建設,孩子需要長大,我們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閒遐的機會沒有以前那樣的多了,這中間也偶兒到金錢河浣過衣,濯過腳,只是沒有以往那樣的隨便了,甚至最近這四五年為生計而奔波,再也沒有涉足過這個好地方了。我的血脈一樣的金錢河她現在怎麼樣了呢?我從心裡呼喚著!

路面寬了,轎車多了,行人也追著趟兒,熙熙攘攘象過去的人去趕廟會。時間不長我們走過了三四里的路程,便又要走進夢裡常常遊走的地方了,這一次會是什麼樣的驚喜呢?

天涯何處無芳草,此地春來草更綠。我這樣想著走著。可是,當我奔向夢的河流時,觸目驚心的一幕又一次讓我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只見河道里雜草叢生,垃圾遍地,渾濁的細流在爛泥上窩著,沒有一點兒淙淙的跡象。我想那大楊樹底下的涌金泉總不至於也出乎意外吧。

我甩步急行。我要擁抱那一泓青流。可是,地方沒有變化,只是那兩棵頂天立地的大樹只剩下裸露的朽根橫躺在臭水坑旁,幾件建築工人的破舊衣服,半漂半沉在水中,汪汪污水枕爛泥,處處草蒿掩嗅圾,盡濁十里少清漪。河裡和潭裡都是一片狼藉。至於小魚、小蝦、青蛙、蝌蚪之類的東西,統統不知道去哪兒安家去了。我憑著印象尋找那位從別處下嫁到這裡的老婦人和那幫浣衣老媽媽們當年的話語和影子,可是那只能是一種依希的感覺,好象不曾有過那一幕。我想:只怕那一幕就象放過去的電影,再也不能回到現實中來了吧。我選了個高崗站在上面向遠處望去:金錢河的南嶺上櫛次鱗比的高樓掩蓋了過去山坡上的蔥鬱,那是什麼職業學院高聳美麗的校舍,而沙過河往日的小山村也推陳出新,矗立起了一棟棟三層四高的樓房。

過去房頂上的炊煙已不再裊裊,太陽能熱水器和名各種不知名的信號轉播器占據著有限的樓頂。光從這樣變化來看,城鄉發展太快了,現代化的東西充斥著古樸的老玩藝。我不用想像,單從我家裡的起居生活情況來看,改革給我們是帶來了巨大的幸福,我們已經享受到了發展切給我們的蛋糕和紅利。可是當我們從金錢河變成臭水河這個角度來分析,我們失去的美好也太多了,我們發展的同時,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如今,城裡的馬路寬了,綠化帶寬了,觀賞樹種多了,花花草草更是繁茂。乘車或者步行在城市的馬路上,一道道風景接踵而至,撲入眼帘。「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故鄉的金錢河、涌金泉,在不遠的將來,會變成真正的金錢河,為故鄉造福。那淙淙的泛著金波水流似乎就在眼前。

歸來兮,我夢裡的金錢河還有那涌金泉!

本文由王群章原創,圖部分/網絡,感謝作者!歡迎關注,我們一起學習。


作者簡介:

王群章,男,1958年12月出生。登封市大金店鎮人。教師,勞模。愛本職好寫作。常有小作出籠,也屬孤芳自賞。半生清貧,老來嗜書。自集《讓思緒飛翔》,《讓思緒放飛》,《閒來聊聊》三卷。偶有讀書心得,願與各位老師,文朋詩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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