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老伴做心臟主動脈血管夾層手術。
我的心就像西北風裹挾的雪花,陣陣緊縮,在空中不知落向何方。
蒼穹,縱情飄然的雪花,浪漫洒脫,猶如春天的柳絮,覆蓋了詩的花香,用柔情簇擁沃野,溫暖新年。
昨天,老伴為了這台手術,經過兩個科室醫生的多次會診,轉到普外科急診觀察室。親人們冒著風雪,從四面八方趕往醫院,為他助力。
白衣天使們,有計劃地為老伴兒精心準備術前事宜。
這個病房,晚上允許陪護床搭在患者身旁,這是住院40天以來,我和老伴第一次近距離睡覺,都能聽到對方「砰」「砰」的心跳聲!兩顆滾燙的心啊,能捂熱寒冬冷夜!捂化今年最後一場雪。
在剛剛離開的心外科,由於病房小,患者多,家屬都住在走廊里,晚上,我雖然與他隔門相望,但是,我能從他的咳嗽和暗語中,領會他的需求。
晚上,冒雪來的鄰床急診,值班醫生連夜做完腿部手術,半夜送回病房時,我起來搭把手,看到患者不再呻吟,醫生才放心地離開,護士根據醫囑給他用上了藥,我心裡也踏實了。
我路過窗前,抬頭望一眼夜空,雪花依然籠罩天空,月亮不見了蹤影,螢火蟲般的路燈,顯得迷濛暗淡。我盼望天快點亮,清障車會把積雪清理乾淨,路就會顯現出來。
回到床上,他問我:「幾點了?」「十二點半。」我一邊回答一邊用手勢比劃讓他睡覺。夜班護士多次過來巡視,查看患者螢幕上的數據,留意點滴藥物變化。我的心跳,隨著老伴螢幕上的血壓在升降,他瞪著眼睛觀察我的情緒變化。
我倆四目相對,熬到四點時,我給他服一粒降壓藥,七點,親人們陸續到達病房,我又給他加服一粒藥。他把卡和手機都交給了我,之後,他要排便,兩次都沒能如願。
接近八點,手術車接走了老伴,我的心一下被掏空了。這40個日日夜夜的一級護理,我就像護理剛掉蛋殼的小雞崽那樣,不敢掉以輕心。
我小跑追到冰冷的電梯間,給他掖了掖被角,趴在耳邊鼓勵他:「你是……最棒的,我在病……房等你……回來」,我的聲調變成了抖音。就在電梯們即將關上的一剎那,他朝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我來到麻醉室外,緊張的情緒,慌亂的魂魄,讓我心神不定;發抖的雙腿,就像漂浮不定的雪花,不知根在哪裡。
等待簽字的家屬,都像熱鍋上的螞蟻,黑壓壓地擠在走廊里。我感覺渾身發冷,手腳冰涼,我是倒數第二個簽字的人,我簽字的手在顫抖,寫得橫不平,豎不直。麻醉師說了一堆危險後果,我一點也沒聽進去,但是,我還是拜託她為他捎去福音。
等待手術的三個小時,是一種煎熬。
回到病房,我心裡空蕩蕩的,趴在窗前,飛揚的雪把心思扯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遠處的樓房群落,邊界模糊不清。
我在病房裡度著步子。
過了一會,我掏出紙巾,把眼鏡擦亮,又擦一把眼屎,舉目遠眺,看到雪花之間已經拉開了距離,房上的積雪,宛如祥雲那般瑞氣,我期待暖陽的出現。
我回想昨天給他擦身子、洗頭時,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說:「我愛你!」我愣愣地看著他,平時嘴笨的他,從來不說這種肉麻的話。
臨近中午,我又望向窗外,雪停了!天空清澈,我的心仿佛開了一扇窗戶!太陽射出一縷光亮,映照窗台上鬆軟的白雪,晶瑩閃爍。放遠望去,潔凈的絮雪,猶如一把手術刀,清理了多日的霧霾,給大地披上了聖潔的婚紗,遠處的高層建築,在雪中格外明麗!
「手術很成功!」這是從手術室里傳來的喜訊!所有的親友們抱在了一起。
在去往手術室的路上,他告訴推車人:「你要把我活著推回病房,我不能丟下她。」推車人笑著說:「放心,我一定。」
手術室里,主刀醫生孫主任,輕輕走進他身旁,笑著握住他冰涼的手,堅定地說:「我是孫大夫,你不要緊張和害怕,今天我來給你做手術。」
女麻醉師輕聲地說:「你不要有顧慮,像你這種手術,我們每天都在做,你一定能成功,你愛人向你問好」。
「……。」
醫務工作者的人性化服務,給了他極大的信心和勇氣!
他從甦醒室被叫醒了!
當他推回到特需病房時,等待在那裡的我,放下咽不下去的漢堡,一下子撲到他身旁,恍如隔世般相聚!
他微微睜開雙眼,看到親人們期待的眼神,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對前來為他服務的醫護人員,他用虛弱的聲音說:「謝……謝!」
我用手慢慢捂熱他冰涼的雙腳,眼裡不自主地滑落淚滴!
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心就會富有。
潔白的雪花,凝成晶瑩的相思,撒下片片痴情,讓往事隨雪飄落,捎上春天的寄託,蔓延于田野里,把希望融化做底肥,譜一曲生命續歌!
文/邢桂珍,圖/網絡,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