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Chinajoy將於本周在上海拉開帷幕,對遊戲圈從業者來說,每年CJ的召開都意味著又老了一歲,但對尚未在工作地安家的從業者來說、困惑似乎又多了一分。
北上廣深是中國遊戲企業最為集中的城市,承載了太多遊戲人的夢想,但這四座光鮮亮麗的城市,似乎並沒有多餘的空間裝下生活與安逸。在這裡,熬夜成為了大部分年輕人生活的常態,加班也變成了996們奮鬥的理由,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名為「夢想」的彼岸前行。
早上,七、八點的鬧鐘總是在你最不願意的時候把你叫醒,那些種類不一的鬧鈴神奇地同化為每一個年輕人的夢想告示牌,每天不厭其煩地提醒著你夢想仍未實現,同志乃須努力。
夜晚,一線城市的燈光璀璨奪目,但點亮這四座光鮮亮麗的城市的夜空的,除了那些令人頭暈目眩的燈光外,無法掩飾末班地鐵、加班計程車中許多年輕人疲憊而又孤獨的身影。
北上廣深不相信眼淚,這裡相信的只有入局者的才能,如同古羅馬斗獸場中武力之於勇士的榮耀。「遍地黃金」的時代已經逝去,讓無數年輕人又愛又恨的北上廣深,正在褪去那層光鮮的外衣,把殘酷的競爭連同高額的房價赤裸裸地展現在年輕人面前。
如果說競爭問題純屬個人「內因」,可以通過自身能力的不斷提高、不斷進步,以奮起直追、實現突圍,那高額的房價則是自身無法改變的現實「外因」。沒有一個年輕人會承認自己能力比別人差,也沒有年輕人願意放棄進步,但面對現實的無奈,有些人繼續堅守,有些人則選擇坦然離開。
於是,逃離北上廣深又開始了。
騰訊員工逃離深圳,發帖記錄引共鳴
7月3日,一篇關於「逃離者」的文章在網上引起了熱議。從時間上來看,文章發布距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擁有超過367萬的閱讀量,這至少說明了該文引發了公眾相當大的共鳴。(備註:有興趣的讀者可點擊「閱讀原文」查看全文)
在這篇名為《再見,深圳》的文章中,作者以親歷者的角度記錄和闡述了自己為何在深圳工作5年,並在已結婚、生娃後,最終卻要選擇逃離深圳、選擇成都。
在思考留下還是離開這個終極問題前,作者對如何留深這個問題做了許久的考量。文章提到,他的工作地點在南山,而其老婆的工作地點在福田。為了在深圳生活下去,夫妻二人想了兩套留深方案:直購或買小租大。
兩人此前居住在梅林一村,曾是一個「公務員小區」。在2015年以前,這裡的房價從剛建成時的「白給」(單位福利房),到單價不到3萬,價格漲幅尚屬可接受。而到了2020年,5年時間房價漲幅超過150%,達到8萬+。
在他這封信中,他表示這意味著夫妻二人若想通過直購的方式來留深,需要面對「房價8萬,首付稅費近260萬,貸款500多萬」的巨大現實問題。儘管二人在工作5年後存了近一半的首付,另外加上公司提供的50萬無息貸款和親戚朋友的幫助,勉強可以應付,但2.5萬的月供壓力卻將把一家人變成「月光族」,還要「祈禱無病無災、公司不裁。「
若想通過200萬購買一間30平米的小房,再在旁邊租賃大房的方式來獲取小孩學位資格,又會面臨生活的不便和「人不在戶違規」的風險。同時,200萬買一間老破小房子,以後的作用極為有限。
這樣的現實問題不僅僅是作者,更是許多一線城市年輕人所面臨的痛點。最終,文章的作者選擇了放手,離開深圳,去往成都。此舉也引發了不少年輕人的熱烈討論,但無論是支持留深的「堅守者」,還是選擇放手的「逃離者」,在討論中都不曾否認一個基本事實:一線城市房價太高了。
作者在文中並沒有透露自身任職的公司,但有網友指出作者應該任職於騰訊、且從微博發言來看貌似是遊戲部門員工。實際上,就GameLook的了解,在深圳,願意提供給員工50萬無息貸款的公司,目前只有騰訊這樣一家網際網路巨頭。如果連騰訊的員工都不能負擔起深圳的房價,試問還有什麼公司的員工能在深圳買房呢?
現實:高房價讓行業生態逐漸萎靡
1987年12月,隨著拍賣現場一錘落地,中國的第一塊土地拍賣以525萬元出售,中國的房地產事業開始了自己的加速狂奔之旅。第二年,在這塊土地上建起的中國第一所商品小區——東曉花園開售,價格為1600元/平米,而如今則是5.3萬/平米,漲幅3300%。
此後,深圳房地產事業連同其他產業一起,開啟了「深圳速度」,3天、10天、18天一棟樓等基建「奇蹟」層出不窮。90年代後,房地產行業進入了高速增長的10年。據不完全統計,在1990-2000年間,深圳新建的樓盤僅報紙上可見的就有16個之多。與此同時,其他行業也開始自己的發展之旅。
2001年,潛龍花園
以遊戲行業為例,與深圳房地產行業並行發展的遊戲行業,其從業者所處的年代不同,所享受到的待遇也有所不同,即便從業者都是同樣的奮鬥經歷。
比如,單機年代(1990-2000)一線城市多半是2-3k/平的房價,到PC年代(2003-2012)普通人尚能承受的1-2萬元/平的房價,再到如今北上廣深動輒5-8萬/平的房價,一線城市房價的漲幅已達到20-30倍,而買一套房的總支出從20年前的幾十萬飆升至眼下幾百萬、乃至千萬。
中國遊戲產業在短短30年間完成了從孤芳自賞的單機時代到如今「趕英超美」的全球化時代的轉變,轉型速度不可謂不快,但依舊被房地產行業的增速遠遠地甩在了後面,20年來的從業者的平均收入的漲幅不到10倍,造成的結果便是工資跟不上房價的漲幅,在一線城市買房安家成為新一代年輕遊戲人的心病。
高房價無疑會對遊戲從業者、遊戲行業,乃至整個中國科技行業產生重大的傷害,最重要的影響則是高額的房價會逐漸破壞整個行業的創新創業生態。
拋開富人階層,現在普通的開發者若想做一個商業遊戲,其研發成本動則在千萬級別,但一線房子的價格已經是接近千萬級別,在住的問題上還沒塵埃落定前,就大談遊戲創業,虧損風險十分巨大,以至於有人認為在現階段敢創業的都是不怕死的斯巴達勇士。
GameLook過去這些年也認識多位賣一線城市房創業的從業者,可以這麼說,最後能把當年賣掉的房買回來的是少數,不過好在其中有幾位同行賣房之時手上不只一套房,但創業遇阻依舊平白讓他們損失了不小的個人資產。
對企業來說,一線城市高房價造就的另一個結果便是人力成本的快速上升。高房價伴隨而來的租房價格的提高,讓人才對工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緩衝帶來的影響。
正如知乎上有人說道,「現在隨便一個有點經驗的程式設計師,都敢隨隨便便叫板2萬的工資。」但創業已是如此艱難,若再加上高額人力成本,可以想像,創業團隊將會越來越少,依靠小團隊、年輕人創業創新的生態也將逐步萎靡。
伴隨著手游、直播、互金、O2O、區塊鏈等一系列行業創業泡沫的破滅和成本的飆升,創業生態低迷可以從一線城市持續走高的寫字樓空置率中窺探一二。
據多家機構數據顯示,相對於2020年第一季度,二季度北京寫字樓空置率穩定在16.6%,上海小幅下降至20.9%,而廣州、深圳寫字樓空置率則呈現微幅上漲。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二季度深圳寫字樓空置率25.4%,居一線城市之首,這樣的情況還是發生在租金持續走低,運營方以價換量的前提下。
一線城市特別是深圳,寫字樓空置率極高,其直接原因就在於本地公司數量的減少。這其中自然有疫情等原因的影響,但高房價導致的用人成本上升,讓企業開始大規模裁員和進行產業轉移;而對於員工來說,高房價和低工資的矛盾,以及最近715購房政策的實行,讓不少人選擇了離開。
這也導致深圳如今正在面臨只有少數大企業進駐,其餘產業空心化的局面。
展望:新一線城市成為未來發展的橋頭堡
面對一線城市高額的房價,政府也在進行不斷地調控,比如深圳715新政就主要抑制那些投機倒把的投資客,但畢竟無法詳細到每個方面,也會對部分有剛需的外來人員產生影響。
實際上,相比於政策的「堵」,近年來採取的「疏」的方式似乎更讓企業和員工感到滿意。這個「疏通」的方法,便是產業轉移。
2017年4月1日,北京確定設立河北雄安新區,打造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集中承載地,浙江省政府也在該通知發出不久前發布文件,提出在嘉興設立浙江省全面接軌上海示範區。另外,廣東的惠州和東莞,也在加快承接深圳和廣州的產業轉移。
主管部門接連發出了信號,號召全國的企業從一線城市中擴散到全國,以給一線城市鬆綁。而在這場浩蕩的長征中,最為人所熟知的企業便是華為。
2018年,中國科技龍頭企業華為開啟了動遷計劃,預計通過五次大規模搬遷,將員工從深圳遷移到東莞。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對此說道:「深圳房地產太多了,沒有大塊的工業用地。工業現代化最主要的,要有土地來換取工業的成長。現在土地越來越少,越來越貴……高成本最終會摧毀競爭力,華為會分散化,會去低成本的地方。」
其實不僅是華為,此前早已有不少企業選擇在非一線城市安家落戶,比如目前騰訊公司已基本在各大新一線城市落地,小米的第二總部就設在武漢,很多遊戲廠商都把成都當做的新的基地。
這些大的企業將自己的規模分散到那些廈門、杭州、成都、武漢等二線城市,不僅給這些城市帶來了更多的就業機會和與一線相似的就業環境,還推動了當地的產業升級和GDP的增長,有不少二線城市如重慶、成都等,其GDP增速甚至已超過了一線城市。這也讓那些從一線城市「逃離」的人有了新的歸屬,而眼下環境與當年缺乏大企業進駐的「逃離北上廣深」是截然不同的。
對於這些成為產業轉移的「寵兒」,許多人更願意稱其為「新一線城市」,這也體現了從業者對其前景的無限看好。畢竟那些從一線離開的「逃離者」,在相似的氛圍中更能找到自己心儀的崗位,同時也不用承受此前高額的房價所帶來的影響,生活質量可以說是有了巨大的飛躍。
結語
離開和踏入,是一線城市最常見不過的現象,日出日落,周而復始。
曾經作為「天驕四子」的它們有恃無恐,即便到了如今,它們依然被偏愛。這個世界仍會有最多的年輕人,為了在這裡落地生根,擠破了腦袋。
但它們身上的頑疾如今正在變成阻礙產業進步的因素,而中國想要實現產業轉型升級,邁向已開發國家的行列,必須要邁過高房價和收入如何繼續提高問題。有人認為,我國的一線城市已經是已開發國家的水平。對此,GameLook認為必須分兩個維度進行探討——消費與收入。
我國一線城市消費水平顯然已經達到,甚至房價超越了一般已開發國家的水平,但收入水平還有差距。2017年,上海人均GDP為18446美元、北京19089美元、深圳26345美元、廣州21981美元。相比2016年美國等已開發國家的一線城市,比如紐約的75360美元差距甚大。
要提升人均收入水平,一線城市的產業必須要進行鬆綁和升級。但正如前面所說,遊戲產業已經不斷升級,從單機時代到全球市場,企業能做的都做了,但城市的包容性卻是企業無法改變的,由此造成的人才流失也成為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