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則讓人十分痛心的新聞。
四川女孩小嘎因彩禮糾紛，服農藥自殺身亡。
年僅17歲。
一個未成年的少女，為何會和「彩禮」搭邊？
起初，網上瘋傳的版本是這樣的。
小嘎被母親賣了兩次。
第一次賣二十多萬。
小嘎不願意，跑回家了。
第二次又賣了二十多萬。
疑似被賣到高山上，小嘎再一次逃跑。
男方要女方賠50萬。
但小嘎家裡人不同意，並對她施暴。
小嘎受不了，喝農藥自殺。
事情被曝出來後，引發全網熱議。
4月21日下午，當地官方回應稱：
「不存在被買賣兩次、逼婚、毆打」等情況。
但彩禮糾紛確實存在。
圖源：澎湃新聞
那具體真相到底如何呢？
當我去深扒一圈後，背後發涼。
事實比網上瘋傳的版本，更讓人絕望。
小嘎出生於2004年5月。
祖籍在四川涼山州美姑縣。
2018年12月，經媒人介紹，她和男子阿牧認識。
當時，小嘎14歲，阿牧18歲。
最初是通過視頻見面。
他們對彼此都很滿意。
第二天，阿牧就上門提親。
彩禮定21萬。
阿牧家提出，先給15萬。
剩下的6萬，約定一年內付清。
如果一年內沒付清，小嘎就要回娘家，先支付的彩禮也不會退還。
原本小嘎父母不讓她嫁過去。
起因是疑似不滿阿牧的家境。
阿牧家庭條件不好，曾經是貧困戶。
他父母大概三四十歲。
母親耳朵不行，有點傻。
父親平時在家裡忙前忙後，不忙的時候去打工。
家中還有一個17歲的弟弟。
儘管家人再阻撓，小嘎自己同意這門婚事。
她父母只好隨她去。
最終，婚結了，喜酒擺了。
由於年齡沒到，還未能領證。
但問題來了。
一個未成年，一個剛成年的人為什麼能結婚？
據知情人士介紹，「這是風俗。」
按照當地的傳統婚俗，女孩14歲時要嫁回祖籍地。
「我們這裡十四歲就可以結婚嫁人了，
幾年前，
彩禮大概十幾萬，
這幾年很少有低於20萬的了。」
家境再貧窮，彩禮一定要到位。
一如阿牧。
他先付的15萬彩禮錢，都是親戚朋友們幫忙湊的。
婚後日子過得還算平靜，一家人和和睦睦。
有時阿牧去上班，小嘎在家做飯。
如果他在家，就由他來做飯。
直到他們的女兒出生，打破一切寧靜。
2020年5月，小嘎生下女兒。
那時，已是婚後一年半。
可阿牧允諾的一年內付清6萬彩禮，還沒兌現。
小嘎曾打電話給母親說，「他們是不是不想給錢了？」
母親說，「沒有算了，好好過日子就行。」
但小嘎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阿牧也對記者坦白：
「我父親曾多次接到親家來電，要剩餘的彩禮。」
誰也沒想到，那6萬未支付的彩禮，終將釀成悲劇。
2020年12月，小嘎帶著女兒回娘家。
她多次跟父母表示：
「不想在婆家過了，要退婚。」
她哥哥也證實，她很堅決。
「當家人問她與男方的相處情況，
她僅說相處不愉快，
不願再回去。」
在娘家呆了一個多月，她回到婆家。
可在婆家待了一天後，就獨自一人外出打工。
小嘎母親稱：
「當時她既沒有給男方家說，
也沒有給我們說。」
小嘎為何突然如此抗拒這段婚姻？
是婚姻出了問題？
還是未兌現的彩禮？
沒有人知道，包括丈夫阿牧。
他說，「小嘎曾將我微信拉黑，後來失去聯繫。」
他覺得很莫名其妙。
婚後幾年時間，小嘎從沒在他面前說過不開心，或者離婚。
但就在2020年，有次小嘎給他發信息說：
「怎麼還不給剩餘的彩禮錢？」
在小嘎外出打工後，阿牧聯繫不上她。
他找到丈母娘家。
「如果人要不肯回去，彩禮要退還我們。」
小嘎離家，就像一根導火線，點燃這場無聲的「戰爭」。
小嘎離家的兩個多月時間裡，都沒有和家人聯繫。
直到4月5日，小嘎給母親打電話。
她沒有解釋自己為何不辭而別。
而是一直在強調，不願再回到丈夫家。
她母親說：
「要不你先回來這裡，
凡事都要好好商量。」
4月7日，小嘎回到娘家。
小嘎母親試著問她：
「是不是男方對你不好？打你了？罵她了？還是外邊有人了？」
她都說沒有。
「在那邊不開心，不想過了。」
她母親考慮到女兒還小，加上已經有小孩了，勸她再考慮清楚。
但小嘎很倔強。
她完全聽不進去，甚至又想離家出走。
父母都拿她沒辦法，只好通知婆家人，一起過來商談。
4月8日下午，婆家人趕往小嘎家，可阿牧沒來。
大家準備吃完飯再商談離婚的事宜。
可這時，意外發生了。
小嘎本來抱著女兒，她突然說要上廁所，遂把女兒交給她父親。
上完廁所後，她拿了一個瓶子塞給她父親。
她父親一看，「壞了，是農藥，百草枯！」
大家急忙把她送往醫院，進行洗胃。
洗完胃後，小嘎還發信息跟好友說，「我喝農藥了。」
看到她慢慢好轉，家人放棄住院，稱想回家休養。
大家都以為只是驚慌一場。
驚慌過後，繼續洽談離婚事宜。
最終雙方對退婚退彩禮一事，達成一致。
一位參與調解的中間人跟記者說：
「雖然男方只支付了15萬彩禮，
但按照當地的傳統規矩，
一方主動提出悔婚，
要賠償另一方辦婚禮的損失。
所以當時雙方商量按照21萬餘元退還。」
由於小嘎家裡沒有那麼多錢，他們先向男方支付6.34萬。
剩下的彩禮約定在10個月內結清。
就在當天，小嘎的病情突然惡化。
家人又把她送往雅安市和成都的華西醫院。
一位曾參與治療的醫生說：
「醫院已經拒絕收治，說沒救了。」
至於外界傳出的小嘎被「虐待」，醫生證實，「沒有外傷，看不出來被打。」
4月17日，她母親把她接回家中。
村裡人紛紛前來探望她。
村民感到很詫異。
「她看不出一點痛苦，
不哭不鬧，
跟沒事人一樣，
即使提不上氣也只是用手捂著腰，
另一隻手還拿著手機看視頻。
沒看到她掉過一滴眼淚。」
4月18日，家人提前幫她過了18歲生日。
她生日原本在5月。
差那麼一點點，就能正式踏進成年人的世界。
可已回天乏術。
4月19日21時，小嘎離世。
阿牧永遠也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那麼突然。
他們原本打算今年5月，等小嘎過了18歲生日後去辦結婚證。
在接受澎湃新聞的電話採訪時，阿牧表示：
「很想和妻子安安心心過日子，
好好掙錢還債，
然後供孩子上學。
除了5萬的彩禮，
外面還有三四萬的欠債，
我才20多歲，
我掙一萬就還一萬」。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
截止發稿前，小嘎自殺的原因還沒權威定論。
有人猜測，可能是來自娘家退還高額彩禮的壓力所致。
加上她從小個性要強。
相反的是，她所嫁的地區，各方面條件都相對比較差，難以適應。
「離婚」，家人要還巨額彩禮。
「不離」，自己不甘心。
一條年輕生命的逝去，使兩個家庭陷入困境。
小嘎離開後，她公公以孫女的名義，送一頭牛到其娘家。
這算是一種禮節。
娘家人依然要退還彩禮。
而對於彩禮糾紛，小嘎母親無奈地說道：
「現在人也不在了，剩下的錢我們也沒法再給了。」
小嘎娘家 圖源：澎湃新聞
早在2019年，國家文件就公布：
「對婚喪陋習、天價彩禮、孝道式微、老無所養等不良社會風氣進行治理。」
2021年1月正式實施的《民法典》中，針對「天價彩禮」問題明確指出：
「禁止借婚姻索取財物」。
儘管反複製止，天價彩禮依然在興風作浪。
有人可能會說，20萬算什麼天價。
的確，對大多數家庭來說都不算什麼。
但放到這起事件中，他們都深居大山。
涼山州一位小學教師告訴記者說：
「當地的早婚現象有所改變，
但彩禮問題一直存在，
很多家庭的條件越來越好，
彩禮越來越高。」
甚至在涼山州有這麼一個關於彩禮的段子。
「學歷越高，彩禮越高，高中30萬，本科50萬左右……」
於涼山州而言，天價彩禮已經根深蒂固。
由於條條框框的存在，可能連自己的婚姻都無法做主。
匆匆幾次見面，就定下婚約。
女孩被迫嫁人，被迫生兒育女。
男孩終其一生，都在為彩禮錢奔波。
如此反覆，不能反抗，代代相傳。
何其悲哀。又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無論如何，失去的生命已無法挽回。
但悲劇依然在警示著我們。
如果僅僅強調事後追責，還遠遠不夠。
更重要的是，要做好預防，未雨綢繆。
一方面，要加強對「允許、迫使未成年人結婚」的干預，以儆效尤。
另一方面，抵制「天價彩禮」。
這條路還很長，任重道遠。
但事關你我他，每個人都要重視起來。
願悲劇不再重演！
作者：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