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濤變了。
在《鏘鏘天下行》第二季開場,周軼君一見到他,就調侃道:
「你這張臉變了。變得不那麼社會。」
坐在對面的竇文濤突然感覺老臉一紅。
周軼君繼續調侃道:
「我好感動,連文濤都要走出家門了,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連你這樣的人都能走出來,我們都刻服了多少困難。」
竇文濤自嘲道:
「我有病。」
這是《天下行》第二季的錄製。
周軼君說,「文濤就是被我們推到路上的。」
竇文濤就像是宅在家裡的宅男。
拉著窗簾,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周軼君突然打開他的房門,把這個宅男「曝曬」到陽光之下。
灼熱的陽光照得他有些不自在。
所以再次面對鏡頭的竇文濤,變得有些羞赧。
和周軼君相處,他也有些生澀。
彈幕里都說,「油膩的文濤社恐了,哈哈哈。」
自從《鏘鏘三人行》停播後,竇文濤變得越來越圓融。
一路上口罩不離口,說自己最遵守「衛健委」的指示。
保溫杯不離手。
熱心地囑咐這個,囑咐那個。
似乎不找些事做,他無法「安身立命」。
這還是那個「老夫聊發少年狂」的竇文濤嗎?哈哈。
「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做主持的料。」
上高中時,竇文濤就少言寡語。
男同學都扎堆打籃球,他就假裝路過。
用現在話說,就是一「悶騷男」。
但老師不知怎麼的,認定竇文濤是可塑之才。
還把班裡唯一的演講機會給了竇文濤。
竇文濤很珍惜。
他苦練演講稿。
日日朗誦,夜夜背誦。
終於將朗讀稿背得滾瓜爛熟。
甚至倒背如流。
竇文濤勝券在握。
演講比賽那天,竇文濤準備去上廁所。
在過道上碰到了老師。
老師以為竇文濤很緊張,一直鼓勵他。
面對班主任的熱心,竇文濤沒好意思打斷。
他忍著尿意,直到班主任鼓勵到他上台演講。
那是竇文濤第一次上台。
偌大的足球場,黑壓壓坐著上千名師生。
每個人目光如炬,灼灼地盯著他。
開頭兩段,竇文濤非常順利。
直到第三段時,竇文濤突然像喝斷片一樣,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在千人矚目的台上,竇文濤就這麼站著。
足足一分鐘。
恍惚間,竇文濤感覺一股暖流順勢而下。
隨即,他的臉上閃現一絲慌亂。
顧不得體面了,竇文濤快步跑出校門,只留下台下面面相覷的師生。
多年後,李靜問起竇文濤:
「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奪路而逃?」
竇文濤整整了衣服,不好意思地說:
「這個,尿褲子了......」
這件事給竇文濤造成了不小的陰影。
一去學校,他就感覺無數雙眼睛盯著他。
「看啊,他就是台上尿褲子的人。」
「丟人啊......」
無數的畫外音在竇文濤腦海里閃現,他感覺特丟人。
甚至一度不想去上學。
後來還是老師鼓勵他。
「雖然那次你沒演講完,但是前兩段講得很好。區里還有個比賽,我還是讓你去。」
竇文濤丟了一地的自尊,立刻被拾回。
他誓要一雪前恥。
那一次演講比賽,竇文濤奪得了第三名。
「珍惜每一次當眾出醜的機會。你都已經不要臉了,你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竇文濤的厚臉皮,也是從這時開始的。
1996年,《相聚鳳凰台》開播。
竇文濤、魯豫、許戈輝等人,從天南地北而來,相聚香江。
除竇文濤之外,其他人都是電視台主持人出身。
只有他,是從廣電的電台被調劑過來。
他有一陣挺自卑的。因為外貌。
竇文濤是河北人。
個子不高,圓臉,小眼睛。
一笑,就感覺滑頭滑腦的。
竇文濤感覺自己特不上鏡。
果然,這種感覺很快被應驗。
那時他負責播報《時事直通車》。
沒多久就被觀眾投訴。
原因是,觀眾覺得,「這小子說什麼都像騙人的。」
收到投訴的竇文濤變得惶恐起來。
每個月發工資時,台里都會給主持人寫上一封信。
竇文濤不敢拆。
「我怕那是辭退我的信。」
他就一路揣著這封信回到宿舍。
環顧一下四周,看看怎麼打包,在腦海里形成「計劃」後,才開始拆。
直到打開,才發現是一封鼓勵信,竇文濤瞬間就狂喜起來:
「哈哈,不是辭退我的信!」
他還特別喜歡調侃魯豫和許戈輝。
2006年,竇文濤參加《魯豫有約》。
同行嘉賓還有許戈輝。
許戈輝回憶起她和竇文濤出差的一次情景。
當時台里就給了一點經費。
因為第二天一早就要搭早班飛機去拉薩。
許戈輝覺得,要不省點經費,只開一間房。
正回憶著,許戈輝想不起後來到底是開了幾間房。
「後來怎麼著來著?」
竇文濤一臉壞笑。
「我也忘了,反正睡一塊兒了就是。」
「沒有!」
逗得魯豫和許戈輝哈哈大笑。
他有「賊心」,卻沒「賊膽」。
2001年,北京申奧那會兒。
竇文濤和魯豫在直播間,緊張的等著薩馬蘭奇宣布結果。
當時的直播間,除了竇文濤和魯豫,還有李玟和周星馳。
魯豫說,「我當時緊張得都快哭了,我不知道你什麼表情。」
竇文濤點點頭說,「嗯,我當時想著下一步該抱你了。」
按照竇文濤的計劃:
他打算擁抱那會兒,搶先一步先抱住李玟,再去抱魯豫。
結果,李玟魯豫和周星馳三個人激動地抱在一起。
只有竇文濤「形單影隻」。
他那張開的雙臂頓時無處安放。
多年後,竇文濤回憶,「這便宜都讓周星馳一人占了。」
後來竇文濤為這事「反思」了一個月。
他發現,李玟當時有轉過身看他。
因為不太認識,於是轉頭就和周星馳抱在了一塊兒。
「對於李玟這個行為,我還是比較能理解。」
化尷尬為自嘲,恐怕也只有竇文濤了。
1998年4月1日,鳳凰衛視推出《鏘鏘三人行》。
一張桌子,三個人,三把椅子,就開播了。
那時的主播都要求字正腔圓。
竇文濤沒有。
反而將獨有的「竇氏幽默」將《三人行》的散漫性發揮到極致。
他在節目裡插科打諢,不設邊界。
卻總能在不經意間引導嘉賓發表大膽言論。
從時事到文藝,再到生活和娛樂,《鏘鏘三人行》幾乎從未落下。
很多觀眾都說,看《鏘鏘三人行》,就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樣。
真材實料;
一針見血。
而這,也許要歸功於節目沒有對竇文濤的限制。
《三人行》最開始做時事評論。
氛圍嚴肅,嘉賓固定。
圖來源:人物
這樣的模式雖然簡單,但是很難聊出彩。
一天,竇文濤突發奇想,為什麼一定要按套路錄製節目,而不能像老朋友一樣聊天?
他開始在節目上嘗試講黃段子,反響還不錯。
一位天津報社主編看到他,調侃道:
「你好文濤,天下第一黃。」
圖來源:人物
有了觀眾群體和領導的支持,竇文濤卻開始慌了。
他開始擔心,自己做的東西是否真的會有人喜歡?
2000年左右,《鏘鏘三人行》開始擴展題材。
從開始的風花雪月到熱點時事。
沒想到,一向插科打諢慣了的竇文濤,分析起時事也是條理清晰,字字鏗鏘。
有熱心觀眾立馬就寫信給台里,稱讚竇文濤是「包青天」。
圖來源:人物
於是台里單獨給竇文濤開了單獨的法治節目,《文濤拍案》。
竇文濤忙到飛起。
星期一、二、三,錄製《鏘鏘三人行》;
星期四、五、六,錄製《文濤拍案》。
許戈輝回憶,說那時的文濤是真的辛苦。
從晚上10點開始,竇文濤就在那兒「嘚吧嘚」。
一直到凌晨4點,編導都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竇文濤還在那兒「嘚吧嘚」。
竇文濤搖搖頭,「所以那時我就不想再乾了。」
竇文濤有嚴重的強迫症。
寫稿自己來;
錄影要盯著。
一旦沒有符合自己的預期,竇文濤就要重新來。
在陷入如此反覆的怪圈中時,竇文濤終於崩潰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沒什麼大志向的人,只想追求簡單的快樂。」
於是,他向上頭請辭《文濤拍案》。
但這比他想像中「艱難」。
竇文濤是「三辭三做」。
直到2011年,錄了8年的《文濤拍案》才正式停止。
竇文濤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叫Windows。
他很感謝「主持人」這份職業,讓他打開了眼界和心靈的窗戶。
「因為做主持人,我見識到了三百六十行的人,我感到很幸福。」
竇文濤曾說,中國對於畫有一個最高的評判標準:
氣韻生動。
換言之,就是有魂兒。
所以他喜歡去聽不同行業的人說話。
即便是生硬的普通話,在竇文濤看來,就是原始和富有生命力的。
久而久之,竇文濤覺得,《鏘鏘三人行》還是文化人之間的閒聊。
還是不夠通俗,不夠接地氣。
竇文濤喜歡活色生香的生活。
一下節目,他就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小世界裡。
和一幫朋友玩古玩,賞字畫。
2017年9月12日,《鏘鏘三人行》被暫時停播。
緊接著,《圓桌派》第一季上線。
桌子成了圓桌。
嘉賓也從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
大家都說,《圓桌派》的聊天範圍似乎克制了許多。
「再也看不到豐富和尖銳的觀點,也看不到竇文濤打尺度的擦邊球遊戲了,這節目還有啥意思?」
圖來源:知乎
也有人認為依然好看。
認為竇文濤更喜歡圓桌派,這更加符合他的「拖延症」。
圖來源:知乎
是的,《三人行》之後,竇文濤變得溫柔許多。
他收斂起鋒芒,以更溫柔跟平和的姿態,和大家聊天。
後來,竇文濤又推出《鏘鏘行天下》第一季和第二季。
從室內到室外。
從一張圓桌到天下名跡。
《行天下》以更遼闊,更大氣的姿態出現在大家面前。
而竇文濤,展現了他更博學、更博愛的一面。
他瞻仰帕特農神廟,講述它的構造與歷史。
他在希臘蜜月聖島,尋找消失的亞特蘭蒂斯。
他在土耳其的《純真博物館》,講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見到芙頌時的怦然心動。
他和周軼君談生死。
他在異國街頭,看到流浪貓,蹲下身子溫柔地撫摸它。
第二季《行天下》,許子東老師因為心臟問題,中途只能暫時退出錄製。
竇文濤和周軼君送許子東上車。
「有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啊。」
說完,竇文濤薄薄的兩片嘴唇忽然抿了起來。
擔憂、關懷,一下子涌到心頭。
開場周軼君曾說,竇文濤的臉變得不那麼社會了。
是的。
他確實變了。
變得像個老男孩,深居簡出,也更加溫柔細膩。
知乎上曾有提問,竇文濤最近在幹什麼?
有個回答我覺得挺好。
別管他在幹什麼,他肯定在做他認為該做的事。
圖來源:知乎
經歷過輝煌時刻,竇文濤不再喜歡侃侃而談。
現在的他,褪去「輕狂」的外衣。
以更真實、更貼合的姿態去面臨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
而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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