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陘記憶:日漸消失的磨坊

2019-12-18   大陘網視頻中心

磨坊

作者:吳同庭

土地生產了糧食,糧食催生了加工米麵的工具。

我老家的村子舊時搗米麵的舂臼隨處可見,但上了年紀的人誰也沒有用過舂臼搗米搗面,應該是磨子、碾子的出現,舂臼便被淘汰了。磨子、碾子在過去多是殷實之家才有的,但村坊不大又都是一家人,只要磨子、碾子閒著你搭句話去碾米磨面就行了。可是到了臘月人們都開始準備過年吃的東西了,這磨子、碾子就忙開了,這時主人家免不了多費點心,按各家搭話遲早輪流使用,這一做法一直延續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初。

我們的村子歷史上是個純旱莊,原先如遇旱年不用說糧食收成,吃水就成了大問題,鄉親們用完村邊旱井的水便到離村二里多地一個叫西井的泉水井擔水,這個泉水井每天也滴不了多少水,鄉親們只好不分晝夜的排隊取水。但是,過去村子周圍儘是土嶺土坡,只要人不懶就有地種,這麼說來,鄉親們若遇風調雨順的年景,糧食也能填飽肚子,但終歸是靠天吃飯,餓肚子的事是常有的。

1958年3月,縣裡組織全縣人民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引水上山工程,村裡的青壯年勞力帶著乾糧都上山開渠去了。1959年1月,綿右主幹渠的渠水伴著人民的企盼,唱著、跳著、歡快的從我們的村後邊通過。接著,縣裡又組織修了幾條支渠,湍湍的渠水便從我們村前流了過去,這項水利工程徹底改變了我村靠天吃飯的生存環境。綿右支渠通水那天,鄉親們站在村邊看著嘩嘩的渠水,動情的說,這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真是託了共產黨、毛主席的福啊!

我村地形高,支渠落差大水流急,村幹部便把村裡幾個「秀才」叫到一塊,集思廣益,在離村半里落差大的水渠旁修了一盤用水做動力的石盤大磨坊。水磨轉起來忽悠忽悠的,看似要跌倒的樣子,但它卻有節奏的不慌不忙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一個連吃水都困難的村子居然也用上了水磨,這真成了神話。人們奔走相告,歡呼雀躍,周邊村的老百姓也扛著糧食到我村的大磨坊磨面,鄉親們再不用驢拉人推磨面了。

後來綿右渠續長,支渠的常流水變成了隔五天來一次,這給鄉親們磨面帶來了不便。我村有一位大「秀才」,是國營煤礦的總工程師,村幹部就請他來對磨坊進行改造,把用水做動力變成用電做動力,解決了支渠沒水時磨面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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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七十年代,科學種田,合理密植,糧食產量大幅度提高,我村交國家徵購在當時的城關公社人均貢獻最多,多次受到表彰,這樣下來,鄉親們可分到三個月的小麥口糧。小麥多了,鄉親們磨面時多要打點頭羅兒面準備解饞。那頭羅兒面白、精、香,但這點面平時可不敢吃,只有身體不好了,大人給你擀點兒頭羅兒面面片兒,放點蔥花、胡椒麵、擱點醬油醋,再滴上一兩滴香油,做一碗香噴噴的面片兒湯讓你吃,那真是又解饞又治病,一碗湯麵吃下,出點汗,不用吃藥,病也就好了。後來我到縣城住了,總還想著那頭羅兒面做的面片兒湯,但找了好幾家米麵店也沒買到。後來聽人說,餃子粉就是上等的麵粉,便去買回來做了一碗面片兒湯,但總也找不回當年的味道兒。

農村實行聯產責任制後,鄉親們打的糧食更多了,那些換面的商販也進了村,鄉親們也就省去了磨面前用水淘洗晾曬小麥這道工序,都不去磨面了,用小麥直接換白面吃。這樣,我村的石盤大磨坊也就歇了下來,當年打理磨坊的那個爺爺便在自己家裡安了一台鋼磨。人們多是去磨一些玉米面或雜糧攪在一起的飼料,不管誰去了,爺爺便勤快的給你搬板凳,然後把要磨的糧食倒到鋼磨的斗子裡,拉長布口袋,一合電閘,嗡嗡嗡地便響了起來。

爺爺沒事時便端上一杯水坐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和他打了多半輩子交道的磨坊,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