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雙相後的那幾年,我好像要從世界上消失了

2022-06-01     簡單心理

原標題:確診雙相後的那幾年,我好像要從世界上消失了

她讓我明白:比起再去找一個能接納我的人,自我接納更為重要。

我的人生目標,我期望過上的生活,都得靠我自己來達成。

2020年12月26日時,我迎來了人生中第三次考研,然而我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投入到複習中。跟前兩年一樣,我只是硬著頭皮去看了真題而已。

Q女士是我的第三位心理諮詢師。考研前一晚,在進行第十次視頻交談時她問我:「準備考研了,你感覺怎麼樣?」

我想了想,回答道:「有點緊張,也有點後悔。因為我會想,如果本科時再努力一點,是不是現在的結果會不一樣。」

這個偶爾出現在腦海里的想法,並不會讓我一直沉浸在後悔、自責的情緒中。

因為在當時的情形下,放棄第二專業、放棄大四的考研複習,只要求績點能順利畢業,是我出於自救而做出的選擇。

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奔向自己期望的未來。

以下,是我與自己鬥爭、相識、相處的故事。

01

身為父母,他們也可能會只選擇自己

小學時我父母便離異了。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奶奶生活,所以父母離異並沒有給我帶來很大的衝擊,直到他們重新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夾在兩個家庭間的我才漸漸覺得自己多餘了起來。

我記得母親跟我說,她在這段婚姻里非常痛苦,所以不要怪她做出現在的選擇。然而她會在我去她那小住時叮囑我:「小區里的人都八卦,如果別人問你跟我是什麼關係,不要回答他們,糊弄過去就可以了。」

我還記得,我父親總是在奶奶提到我母親時發脾氣,他會很生氣地強調我是他這邊的人。

有一次奶奶反駁他:「你現在知道她是你女兒了,小時候你給她換過尿布嗎?生病時你帶她去看過醫生嗎?」

我也記得奶奶跟我說,繼母對我很好,她很辛苦,所以要對繼母好,可是跟繼母那邊的家人們相處時,我總覺得不太自在。

那時的我總會想,大家都有自己的痛苦,我要體諒他們的難處,那誰來體諒一下我的呢?

初中時,我和父母的關係已經緊張了起來,便堅持去了另一個城市讀高中。

從初二開始,每個學年的第一個學期,我的考試排名會比較靠前,但寒假回家時父母總會讓我的情緒跌入谷底,第二個學期排名就往後掉幾十名甚至一百多名。暑假過完,我的考試排名又會升回去。

高考後那個暑假髮生的事,成為壓垮我和父母之間關係的最後一棵稻草。

高考前我就跟母親提出復讀,她答應了,但高考成績出來後,她和我父親一起逼著我去填報志願。

我、父親和母親三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

對我來說,初中和高中的六年過得太痛苦了,我覺得自己一直被壓力推著前進,忽略了很多問題,所以我希望能有一個放緩腳步的機會,而復讀是當時唯一的機會;

在父親看來,爺爺病危讓他承受著空前的壓力,如果同意讓我復讀,則會加劇他的壓力;

而在我母親眼中,她畢竟不是我的監護人,她還有自己的家庭要負責,所以她只能努力勸說我父親,但不可能不顧他的意願把我送去復讀。

填報志願那幾天我哭得很傷心,但是這件事最後的結果跟以前一樣,我的父母選擇了他們自己,沒有選擇我。

02

如果被情緒打趴下了,就找人幫忙扶自己起來

大學以前,我的委屈來自於,每當我的需求和父母的需求發生衝突時,我永遠不是被優先考慮的那個人;

本科四年,我的憤怒則源於,既然當初父母選擇了他們自己,那麼他們有什麼立場要求我忽視自己的需求,去選擇他們?

委屈和憤怒的情緒都沒能得到排解,它們堆積了起來,逐漸把我壓垮。

我覺得自己的大腦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還總是蹦出來各種自殺的計劃,我再一個一個地否定掉。

期末考時我會用美工刀在手指上劃出一道道小傷口,這樣我才能繼續複習下去。

我的頭頂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只用細細的線吊住,旁邊還有把刀正在一點一點地割斷這根線。

對我來說,父母就是那把刀。雖然我很想直接把石頭移走,但實在沒有力氣了。

與此同時我的大腦還不停地告訴我,只有自殺死掉我才能移走它,就算我並不想用自殺的方式移走這塊石頭,它也終有一天會落下來把我砸死,反正都要死,早死不如晚死。

我很認真地跟我的腦子說,我覺得晚死比較好,萬一刀和石頭自己消失了呢?或者等我有精力了多找些線加固一下,這樣就不用擔心它掉下來了。

結果我的腦子懟我: 你都趴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哪來的精力找繩子

於是為了讓自己有爬起來的力氣,在一位有抑鬱症的學姐的建議下, 我預約了學校的心理諮詢中心。學校心理諮詢中心有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的醫生定期巡診,第一位醫生的名字,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和她相處了幾個月後,我的自殺念頭依然沒法控制。

最終她建議我去醫院檢查並服藥,同時將我轉給了另一位諮詢師M女士,以便長期諮詢。 就這樣,我開始了一年的服藥加心理諮詢治療。

剛開始吃藥時副作用並不好受,我總是會在入睡不久後憋醒,醒來發現鼻子堵住了,只能用嘴巴呼吸。

吃了藥之後我真的困傻了,卻因為憋氣而睡不著,緩了大概半小時之後,我才能躺下繼續睡。憋氣的這個副作用幾天後就消失了,但是嗜睡成為了我的好夥伴。

一天有24小時但我能睡25個小時,於是早上的課我再也沒法聽了,都用來補覺。

當時的我在「哄自己開心」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間,果斷選擇了「哄自己開心」,所以上課睡覺什麼的,睡就睡吧。心情好了,那個想整天想著弄死自己的小人才不會跑出來蹦躂,等它徹底不出來蹦躂時,我就不用每天花很多力氣跟它打架了。

我和M女士的諮詢內容,大部分圍繞我與父母之間的關係展開。在她的幫助下,我漸漸地放下了對父母的心結,雖然我依舊不能接受過去父母的所作所為, 至少那些憤怒和委屈的情緒再也不會把我拖向深淵。

在我看來,我的存在總會讓父母回想起那段失敗婚姻,他們或許從未意識到,如何處理一段已經結束了的關係,也是需要學習的。

父母有自己沒有處理好的人生課題,而在這些人生課題還沒處理好之前就有了孩子,就總是會分不清是什麼導致了他們眼中的失敗人生,進而控制不住地把情緒傾瀉到我身上。

另一方面,因為我是他們的孩子, 他們又會本能地去愛我。

小學時,我父親每天晚上都會陪我寫作業;我很喜歡看書,他過得並不寬裕,也會每個月帶我去書店,讓我挑一本自己喜歡的書;他會教我游泳和羽毛球,每年夏天都是他帶我去游泳,這兩項也是我現在最擅長的運動。

我的母親每年會來看我幾次,或者帶我出去旅遊,我本科時晚上容易餓,她就時不時網上買些零食寄給我。 確診雙相後我第一個告訴的親人就是她,她當時告訴我:「好好看病吃藥,沒錢找媽媽。」

本科時我喜歡上了觀鳥, 並結識了一群很有愛的朋友,他們陪伴著我走出情緒低谷。我的父母雖然不太能理解這個愛好,本科時還是會為我支付出門觀鳥的費用,甚至出錢給我買了一台長焦相機。

本科畢業後我找了一份工作,經濟獨立讓我能夠站在一個平等的角度去看待我和父母之間的關係,這時, 我發現自己不再執著於父母對我的認可了。

我沒有按照他們所期望的方式長大,但我依舊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我能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我就是快樂的,也並不後悔。

父母的後悔與不快樂,並不是我的後悔與不快樂。他們沒有過好自己的人生,是他們自己的錯,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我拖累了他們。

當我走出父母帶給我的陰影時,自殺念頭就離開了我的腦海。兩年多的時間裡,我學會了新的處理負面情緒的方式,我會思考這個糟糕的情緒是怎麼來的,可以做點什麼事讓自己好受一些。

想要割斷繩子的那把刀,現在變得很鈍了,難以在繩子上留下痕跡。我還找了幾根別的繩子加固這塊石頭,所以暫時不用擔心它掉下來砸死我。

不過,這塊大石頭擋住了我的路,我想繼續前進的話,就得把它挪開,或者換一條路。

03

這塊巨大的石頭,是我自己

確診雙相後的那幾年,我覺得自己一直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僅靠幾根線連著,如果這些線斷了,我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畢業後的第一份全職工作,慢慢地把我拉回了地面。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我會氣得炸毛,然後跟朋友們噼里啪啦地吐槽一通;會因為沒法完成工作而焦慮得想躲到桌子底下,這時我就會給自己買點好吃的或者摸會兒魚,安撫一下情緒,然後繼續工作;更重要的是,我擁有了很多個跟工作相關的美好瞬間,並為此感到幸福。

跟同事和老闆的相處讓我有種「可以被接納」的安全感,不會因為人際關係的失敗而焦慮和緊張;同時經濟上的獨立,讓我有了跟父母保持距離、甚至在關係惡化時切斷聯繫的底氣。

當我處在這樣一個具有雙重安全感的環境中時,才有了關注自我的精力。

我走出了那段令我喘不過氣的經歷,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從此就可以順利地過上自己期望的生活嗎?不是的。在我關注自己的過程中,發現過去忽略了很多問題,這些問題給我帶來的困擾是一直存在的。

比如:

我面對難題時會下意識把它放大,一直放大到我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解決的程度,然後乾脆利落地躺平等死;

我的時間管理能力很差,不管是工作還是考研複習,都很難按照計劃完成;

我害怕面對面社交,因為我認為自己會因為說話做事欠缺考慮而惹惱對方;

我很容易嫉妒別人,比較自大,總覺得必須超過所有人,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些沒能好好解決的問題,在我邊工作邊準備第二次考研時一點點地壓在我的身上,等到2020年7月,我辭掉工作,打算專心準備第三次考研時,它們又把我壓趴下了。

不過這次我並沒有自殺的念頭,只是作息混亂,宅在家裡一兩周都不肯出門。一邊因為沒能按計劃複習而焦慮,一邊天天鹹魚完全不肯看書複習。

我覺得這個狀態實在不對勁,好像又被困住了,而且這次困住我的是我自己。我對自己說,還是去做心理諮詢吧。

於是我找Q女士,我的第三位諮詢師。

04

未來的答案,要靠自己

第一次諮詢開始前,我花了一些時間來思考如何跟諮詢師描述我的困境。我發現自己的內心存在著兩個小朋友, 一個是「我覺得會被討厭」小朋友,另一個是「我覺得大家會喜歡」小朋友。

在跟別人相處的時候,那個「我覺得會被討厭」小朋友會不停地試探對方,如果它發現「被討厭了」,就立馬縮回去,換另外一個小朋友來。

Q女士問我,最希望誰來接納這兩個小朋友時,我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答案是我的父母。

我突然意識到,討厭和喜歡的標準,大部分來自我跟父母相處時的經驗。我好像一直在跟父母期望中的孩子打架,因為不符合父母期望的那個孩子,才是真實的我,我非常希望父母能夠接納這樣的我。

然而現實情況是,我的父母應該不太可能從認知上接納我了,因為我的價值觀跟他們的價值觀差異非常大。

Q女士告訴我,比起再去找一個能接納我的人,自我接納更為重要。 而自我接納的前提是,對自己有足夠的認識。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我和Q女士的話題很多都是在討論自我覺察和自我發展。我很喜歡做自我覺察,諮詢結束後我總能記錄下幾個新的發現,下一次諮詢就圍繞著我的新發現討論。

我發現自己面對難題時會下意識把問題放大,比如書背不下去,就覺得自己完全沒法做學術。

Q女士會對我說,要意識到我的問題只是當下的那個問題而已,不要把它延伸到更大的範圍, 只要解決掉當下的那個問題就好了。

我發現自己時間管理能力很差,那麼Q女士就會跟我一起想能夠讓我按時完成計劃的辦法,或者乾脆調整計劃。

我發現自己害怕面對面社交,是因為我覺得缺乏社交技巧的我,會讓每次社交只有兩個結果:我很生氣,或者對方很生氣。

但是Q女士告訴我,在社交技巧上我其實有很多種選擇,未來我也可以在具體情境中不斷地學習新的選擇,直到我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跟人相處的方式。 在這個探索的過程中,犯錯是正常的。

我發現自己很容易嫉妒別人,比較自大,過去的經歷讓我覺得,承認對方比我優秀,意味著我不再特殊,那麼其他人對我的關注和誇獎就會消失,我就再也沒法得到想要的東西,進而過上喜歡的生活了。

當我們聊到這個話題時,Q女士問我:「如果最終你發現那些給自己帶來誇獎、關注以及特殊感的事情,在專業的圈子裡其實非常普通的話,你會怎麼做?」

我回答她:「那我可能會看情況要不要繼續努力,如果努力也沒用的話就直接跑掉了。」 說完這句話後,我們都笑了起來。

Q女士繼續說道:「嫉妒是正常的情緒,它有時會促使你投入更多的精力提高自己,你說的那種情況也很合理,因為有更多比你優秀的人在,就不再把精力投入到這件事情中。

不過,當你發現某件事帶來的關注和肯定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多時,可以反問自己:「 這樣的關注和肯定,真的是你需要的嗎?它值得你繼續付出精力去維持嗎?當這件事不能給你帶來特殊 感,不能帶來別人的關注和誇獎時,你還會去做嗎?」

這些問題的答案,我現在依舊在摸索中。

我做的這些自我覺察,或許是內心那個「我覺得大家會喜歡小朋友」對「我覺得大家會討厭小朋友」的回望,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我一直都忽略了後面那個小朋友的存在,所以它非常非常生氣,我得花很長的時間去重新認識它,跟它交朋友。

在這個小朋友的身上,我有很多新的發現, 它們都是我的特質。雖然有的特質我會覺得,「好像不太好,改一下吧」,但是更多時候我會這樣看待它們:「我不是很想改掉,可能會有人討厭這個特質,但是我覺得沒有關係。」

這幾個月的諮詢中Q女士總跟我強調,就算我學會了時間管理等技能,學會了放下我的自大與嫉妒,在不斷地成長, 但這依舊不意味著我一定能夠達成自己的目標。

對此我的理解是,不管是藥物治療還是心理諮詢,都是一種解決當下所面臨的困境的辦法。藥物治療和心理諮詢,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跟沉浸在愛好中、找朋友傾訴等安慰自己的方式是類似的,這些方法只能在自己落入人生低谷時拉你一把,不至於走投無路甚至自我毀滅。

然而,我自己的人生目標,我期望過上的生活, 都得靠我自己的努力來達成。

那麼我最終能不能達成呢?這個答案,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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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Grace Helmer

責編:yy,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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