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月,譯林出版社出了一本書《我心歸處是敦煌》,豆瓣評分8.8,看過的讀者多數都給予好評。這本書的作者樊錦詩有很多頭銜,但她最為人所稱道的是「敦煌的女兒」。
她上過《一席》演講,也在《朗讀者》朗讀過《莫高窟》,我選取的標題這句話,正是她所講:如果我死時讓我留一句話,我就留這句:我為敦煌盡力了。
此生必打卡敦煌,這是很多人的目標。假如讓一個並不了解敦煌歷史的人,來敦煌看看,只要他有審美的能力,也會迷戀這裡。敦煌的魅力在於,它讓每個游者,即便此前一無所知,此後的回憶將會魂牽夢縈。
上世紀60年代,在北大就讀的樊錦詩,也和我們如今樂於打卡的年輕人一樣,對敦煌充滿嚮往。然而當她抵達敦煌後,不變的是洞窟里的天地和先前在腦海的幻想並無二致,改變的是洞窟外的環境和想像中完全不同。如果將洞內的盛景比作餐桌上精緻的佳肴,那麼洞外的凋敝和殘破,堪比來不及收拾妥帖的後廚,滿眼狼藉。
儘管生活條件艱難,但是通過樊錦詩在《一席》上的演講,我們可得知上世紀40年代的敦煌,讓人看著更為辛酸。部分雕塑的頭露在外面,不得不承受雨打風吹。為了不碰到牆上的藝術品,技術員工踩著30米高的空心架,一點點修繕。
許多洞窟要麼被曾經借居此地,燒火做飯的白俄軍隊熏得漆黑,要麼洞窟側壁被王道士打穿。幾乎全部登窟棧道都已損毀,或者融化的崖頂積雪順著縫隙滲入,以致於壁畫受潮發生起鼓酥鹼現象。不只如此,從鳴沙山吹來的流沙,經崖頂流下,堆積在洞窟里。這些處理起來極其複雜的經過,我們只能在保存下來的文字記錄里一探究竟。
1907年,法國漢學家伯希和在敦煌拍攝了三百餘幅壁畫和泥塑圖片,整理成《敦煌圖錄》。透過張張清晰的照片,陌生和熟悉一併向我們襲來。在各種外因的侵擾下,洞窟早已發生了變化。唯獨壁畫上柔美的線條和細膩的紋理,與今日無異。
樊錦詩第一眼見到它們時,就好像被感召了一樣。此後,她便留在了敦煌,與這裡融為一體。
圖片出自《敦煌圖錄》
關於敦煌的地理意義何其重大的回答,眾說紛紜,我想引用季羨林的表述:「世界上歷史悠久、地域廣闊、自成體系、影響深遠的文化體系只有四個:中國、印度、希臘、伊斯蘭,再沒有第五個;而這四個文化體系匯流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中國的敦煌和新疆地區,再沒有第二個。」
早在公元前111年,頗有預見性的漢武帝,意識到中西交流的重要性。為了與西域往來暢通,他在敦煌設了郡(相當於現在的地級市),此後作為漢唐王朝西大門的敦煌,順理成章的成為戰略要地,並形成了中西貿易中轉站,又名「華戎所交一都會」。
直到元朝敗於明朝後,撤回漠北的元軍仍舊對大明進行騷擾。為防騷亂,明朝政府決定在如今的嘉峪關一帶,修建嘉峪關長城。長城建起後,洞窟也被封閉起來。就這樣,敦煌的735個洞窟和4萬5千平方米的壁畫,才得以保存下來。
保存下來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修復工作,就像《我在故宮修文物》里的各類匠人一樣,除了日復一日耐下心來做事情,別無他法。馮驥才曾描寫張大千在洞窟內臨摹:「他天天很早就要鑽進洞窟,因為只有在清晨時,陽光可以照進一些,中午過後便暗了下來,有的洞窟漆黑如夜,什麼也看不見,必須點上燭火來畫。為了追摹那些巨幅壁畫的體量與氣勢,他從青海塔爾寺請來藏族畫師昂吉等人,為他縫製12丈的大畫布。他就像古代畫工那樣,一手秉燭,一手執筆,把唐人那些綿長而暢如流水的線條,搬到畫布上來。」
畫工當然不只張大千一人,莫高窟里有專門供畫家居住的洞窟群,被稱為「畫工洞」。馬德在《敦煌——古代工匠研究》一書里,詳細記錄了畫工們的繪製過程。他們有的已經年近八旬,有的年過花甲,也有的正值青年或壯年。是敦煌將不同年齡的人們聚在一起,而他們就像淡化了光陰概念的同齡人,心裡唯有虔誠。
張大千
如果你還沒去過敦煌,可以先看看日本NHK的紀錄片《美的全貌》,跟隨鏡頭一睹石窟、壁畫和泥塑的精美。
在這735個石窟里,窟窟都有價值。比如第130窟,體量巨大,甬道寬闊,窟內立有一尊莫高窟第二大佛,稱為「南大佛」。甬道南北壁上繪有敦煌壁畫中最大的供養人像,其中以南壁的《都督夫人禮佛圖》尤為著名。
第130窟
第249窟,是古代貴族和皇帝建築里的一個帳。
第249窟
第259窟的禪定佛,笑容可掬。
第259窟
第158窟的臥佛,樊錦詩稱它為「全世界最好的臥佛」。
第158窟
第285窟的飛天壁畫。
第285窟
第23窟的雨中耕作壁畫。
第23窟
第3窟的打鐵與釀酒,圖里清晰可見當時用的鼓風和風扇。
第220窟壁畫,敦煌研究院第一任院長常書鴻稱它的構圖和設色,都不亞於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教堂裝飾繪畫。
據說張大千第一次見到這些洞窟時說:「了不得,太了不得了!比我想像的不知偉大多少倍!」而這種情緒也是包括樊錦詩在內的一眾觀者,第一次看到敦煌石窟、壁畫和泥塑時的感受。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從「數字敦煌」里體味到的美感,自然不可與實際所見相比。有機會的話,真要去體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