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在朋友圈裡看到一條「有償供卵」廣告。
供卵人的年齡和身高等信息，和自己都很像。
當時，她覺得只是巧合。
直至發現自己的卵子不見了！
才知道，一切早有預謀。
去年，她找到一家輔助生殖公司，想做試管嬰兒。
簽完試管合同，她被安排住進一家小旅館。
那是2020年3月10日。
圖源：新京報
「促排針」是試管嬰兒治療的必要環節。
打之前要經過一系列專業檢查。
可李芳沒有。
安頓好入住，她被催促打卵子「促排針」。
每天有一位自稱護士的人，上門直接幫她打。
短短12天內，她累計注射30多瓶藥劑。
取卵手術安排在2020年3月23日。
那天，她被帶上一輛商務車。
那輛車很奇怪，除了駕駛艙，其他位置全被貼上貼紙。
看不見外面任何東西。
坐上車後，李芳的手機被沒收，還被要求戴上黑色眼罩。
車開20分鐘後，她們又換了一輛車。
半個鐘後，到達目的地。
李芳說：「實驗室在一個地下車庫，車直接開進去。」
那裡的設備看起來很齊全。
還沒換上手術服，醫生就讓她躺上手術台。
醫生跟她說：「你身體狀態有點差，取卵後短期內不能進行胚胎移植手術。」
說完就進行取卵手術。
先是局部麻醉。
麻醉後，開始手術。
據李芳回憶：
「手術結束後，我沒看到任何和手術相關的記錄，就連取出多少卵子也不清楚。」
次日，公司負責人才通知她：一共取卵16顆。
沒想到，取卵後，疼痛洶湧而至。
腹部脹痛、排便困難……
心想著還不能馬上進行胚胎移植，於是她先回家休養。
2020年4月8日。
她接到通知，要準備進行胚胎移植手術。
4月9日上午，經過體檢，負責人告訴她可以手術了。
等到下午，李芳想起手術的具體安排還未知。
她去聯繫負責人。
然而發現，她被拉黑了！
微信、電話，統統都聯繫不上。
她迅速趕到公司住址。
糟糕。
人去樓空。
連同她的16顆卵子一起消失了。
這時，她才恍然大悟：
原來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李芳一直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但在國內，如果想做試管手術，必須要已婚。
她是女同，還沒結婚。
就在「走投無路」時，突然有一束光照進她的生活。
那是2020年初。
有一天，她看直播，發現有博主古某在聊「試管嬰兒」的話題。
點開古某的個人資料，頁面有一行小字：
「有需要了解試管寶寶的可以私聊我。」
圖源：新京報
古某也是女同。
頁面顯示的照片基本都是兩個女生的合照。
古某說那是她伴侶，其中一人有身孕。
李芳蠢蠢欲動，試圖聯繫她們。
她們自稱有公司：河南某健康諮詢公司。
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為試管嬰兒手術招攬同性戀群體客源。
還有其他的合作公司。
合作公司專注試管手術的卵子促排、取精取卵、胚胎移植等業務。
經過一番交談，李芳決定前往。
2020年3月8日，在鄭州。
李芳和古某初次見面。
隨後她被帶到一家婦產科醫院，進行術前體檢。
一進門，醫院工作人員跟其中一人打招呼。
看起來很熟絡。
檢查時，李芳發現醫生沒問過她名字。
登記時候用的是一個叫「李X慧」的人名。
一位輔助生殖機構負責人說：
「大多數情況下，
我們帶客戶到醫院體檢時，
不會報出客戶的真名，
而是以公司工作人員的姓名作為『識別標記』，
為公司和醫院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對此，李芳沒有過多追問。
她只對一個女醫生印象特別深刻。
那個醫生多次幫她體檢，以及做取卵手術。
儘管多次接觸，但對醫生的個人信息全然不知。
她也不敢問，每次檢查都有公司的工作人員在場。
工作人員曾提醒她：
「不能詢問醫生的姓名、身份、執業單位、聯繫方式等私密信息。」
體檢完後，到簽合同環節。
這才是真正的大「坑」。
李芳被帶到古某的公司。
公司門口張貼著好多女同親友會的活動照。
不管是公司規模，還是布置，好像都挺正規。
當天晚上，李芳毫不猶豫，簽下《委託輔助生殖協議》。
協議中寫明：
「試管嬰兒手術，包括體檢費、促進排卵藥物費、取卵費、胚胎移植費等費用共計10萬元；
公司服務持續到胚胎移植後的30天，
直到『客戶檢測到胎兒胎心為止』，
如果客戶需要冷凍胚胎或進行二次移植，
需額外付費。」
圖源：新京報
協議中還規定，胚胎所需精子的供應方是李芳。
實則還是由公司提供。
盲選，1萬元；
亞洲人，2-3萬；
外國人，6萬。
如果想了解對方的信息，要另外加錢。
這裡隱藏著一個「陷阱」。
為何明明精子是由公司方提供，協議卻要寫李芳？
依據2001年《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規定：
「使用不具有《人類精子庫批准證書》機構提供精子的，
以及買賣精子、卵子、受精卵、胚胎的，
由省級衛生部門警告或處3萬元以下罰款；
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也就是說，這是不合法的。
但李芳沒有事先做好「功課」，不了解風險。
簽完合同，她直接預付了5萬塊。
接下來，就是等待取卵和胚胎移植。
於是就有了文章開頭那一段「噩夢」。
打排卵針——取卵——回家休養——胚胎移植前夕，公司連同16顆卵子不翼而飛。
錢沒了，身體差點被搞垮，給找誰理論去？
李芳開始慌了。
2020年4月7日。
公司負責人古某以商議合同事宜，約李芳見面。
結果沒談攏，雙方發生了肢體衝突。
4月9日，李芳決定報警。
在警方調解下，古某賠償12.5萬元給王芳。
王芳說：「除了我已經花9萬多，剩下的幾萬塊算是補償。」
的
錢能要回來，可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呢？
生殖醫學中心主任告訴記者：
「即便是在正規三甲公立醫院，
試管嬰兒治療的取卵手術也存潛在風險，
比如促排引發的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等。
地下機構常常迎合客戶求子心切的心態，
有的會在短期內反覆大劑量促排，
導致危險性增大。
王芳做完取卵手術後出現的症狀，
很可能是卵巢刺激後引發的副作用。」
更可怕的是，古某還在繼續作惡。
事發後，記者偽裝成客戶，和古某取得聯繫。
古某一如既往在朋友圈宣傳自己公司的業務。
3月份，她還發信息提醒記者：
「做試管嬰兒要儘快，以後價更高。」
一切包辦，只要提前告知即可。
細思極恐。
奈何人間險惡，遠不止一個古某。
記者在一家小旅館樓梯間看到一張小廣告，寫著：
「試管嬰兒選性別，供卵代孕包成功。」
記者撥通上面的電話，對方是一位男性。
對方多次強調，「只要錢沒問題，就能按客戶需求服務。」
於「古某們」而言，別人的命算什麼，能把錢賺到自己口袋就是「贏家」。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近年來，中國不孕不育率急劇增長。
據國家衛健委2018年發布的數據顯示：
中國育齡夫婦的不孕不育率從20年前2.5%-3%攀升到近年12%-15%左右，
患者總數達5000萬。
也就是說，平均每8對夫婦中，就有一對「中招」。
有些人求子心切，只好將生育希望寄託於輔助生殖醫療技術。
但經國家批准的輔助生殖醫療機構少之又少。
據國家衛健委官網統計：
截至2016年末，全國共有451個輔助生殖機構。
這451個機構中，還有分類。
比如能做第一代試管嬰兒技術的機構僅占有72.7%。
能做第三代試管嬰兒技術的機構不到10%。
圖源：新京報
有需求就有市場。
一些地下機構抓住人們的心理，打著專業的旗號做起「求子生意經」。
魚龍混雜，亂象叢生，充斥著每個人的生活。
有些人可能會說，平時都沒遇見過。
只要你留意，廁所、樓梯間、小巷子……遍地都是他們的廣告。
2012年10月。
深圳市衛生監督局聯合多部門，查獲一個「黑窩點」。
那個窩點隱藏在養老院。
非法買賣卵子和非法開展輔助生殖技術。
無獨有偶。
2013年3月。
香港某集團曾在網上公開宣傳試管嬰兒和代孕服務。
聲稱「120萬包生男孩、150萬可生雙胞胎。」
最終，集團被抓獲並處罰3萬元。
長沙某生殖與不孕醫院、大肆宣傳：
「3萬元包干，不孕全額退款，
成功率高達70%，可生雙胞胎。」
廣告宣傳力度越大，就有越多人趨之若鶩。
2020年3月。
湖南某輔助醫療生殖中心火爆微信圈。
「13.8萬包生男孩、龍鳳胎，
第三代試管嬰兒技術包成功，
不成功退全款，
權威試管嬰兒專家，
最先進的實驗室及設備。」
一頓操作猛如虎，結果一查，全都是無資質機構。
不過是拿著高回報，遊走在灰色地帶。
這已經不是惡，而是在謀命！
生殖醫學中心計劃生育內分泌科主任醫師朱依敏，曾講過一個故事。
有個女性，為了做試管嬰兒手術。
堅持了10年，花了300多萬。
最後終於得償所願，生下孩子。
就在全家人都歡天喜地時，卻發現孩子健康狀況有問題。
「尿道下裂、隱睪，存在兩側重度神經性耳聾，還患有5種先天性心臟病。」
這一消息如五雷轟頂。
就在那家人一籌莫展時，試管嬰兒主治醫生竟然說：
「還剩三個胚胎凍在那兒，要不要再生一個?」
他是不知道真無知還是裝瘋賣傻？
浙江某醫院用13年，對5000多名試管嬰兒進行跟蹤隨訪，結果顯示：
「孩子們在發育過程中，
體重、新陳代謝可能會受到影響，
到一定年齡後，
血脂、血糖代謝異常的比例會增加，
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的發病率也會比自然懷孕出生的孩子增高。」
更何況，如果多次試管不成功，對女性自身也存在一定傷害。
這種情況下，某些醫生還提議再生一個？
簡直喪心病狂！
試管嬰兒是很多不孕不育夫妻最後的救命稻草。
但要走「試管路」的夫妻們，一定要擦亮眼睛，仔細甄別。
也求求那些不良機構，有點良知吧！
不要昧著良心賺黑心錢，斷人後路。
作為旁觀者，更不要事不關己。
你的隨手分享，可能就會拯救一個無助的家庭。
作者：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