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當年，父母特別想要一個男孩，可是，天不遂人願，媽媽第一胎生下了我，女孩。據說，我生下來，爸爸一看是個女孩，就出去了，媽媽剛剛順產完，很虛弱，但是也一再問，知道是個女孩之後，也很懊惱。

父母都是農民，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家裡並不富裕。頭胎是個女孩，不僅僅是媽媽要生二胎，再遭一次罪，更重要的是，兩個孩子負擔重，而且，二胎違背計劃生育的規定，可能還要罰款，要是二胎還是個女孩，哎，家裡真是沒活路了。

但不管父母是否情願，我就這樣出生了，總不好退回去啊。

從我兩歲開始，媽媽就準備生弟弟。

奶奶找了好多人，求了好多方法。可是，媽媽連著懷了兩個孩子，最後都自然流產了。好像生弟弟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沒有弟弟，父母想著，有個女孩也比沒有強啊。所以，家裡人還是很疼我的，說不出哪裡特別，但是也沒什麼不好，我就在田間地頭、摸爬滾打著長大了。

我6歲的時候，媽媽又懷孕了，當時，媽媽快30歲了，算是大齡產婦，而且又有兩次流產史。家裡人都不敢抱太大希望，可是，這一次，小弟弟真的出生了。

弟弟的到來，緊跟著就是計劃生育的罰款，這下子，家裡真的一窮二白了，可是，爸爸還是很高興，我至今都記得，爸爸喝了點小酒，好像喝多了，最後竟然哭著說，自己終於有兒子了。

02

我從小就要看著弟弟，好像一直抱著，他是在我身上長大的。

因為，爸媽要忙著幹活，奶奶身體不好，加上我們一家四口，好像賺的錢總是不夠花。可儘管這樣，弟弟小的時候，還是有玩具，他六七歲的時候，爸爸去縣城，回來時，拿出來一個遙控車。

那時候，覺得太神奇了，遙控車可以爬坡，可以自動轉向，行駛時還有各種燈光，我從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車。

我不喜歡車，但是，那時，鄰居家的小女孩有洋娃娃，很小，應該不貴。於是，我也要。

爸爸沒理我，媽媽說，我長大了，不需要這些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覺得爸媽說的一定是對的，但是，我真的好羨慕弟弟啊。

就這樣，轉眼我就長大了。

從來沒有人管我學習，可是，我的成績竟然很好。同班的小夥伴，好多都要考高中，以後讀大學。我回家和父母商量，爸媽說，讀了大學也許沒工作，花錢不說，還瞎耽誤功夫。遠方一個姑姑是中專畢業，工作特別好，賺錢也多，爸媽讓我讀中專。

那時，中專已經走向沒落了，成績好的，沒有人想去，只是幾個考不上高中的，再考慮。我心裡不情願，可是，爸媽說，家裡的條件我也知道，希望我懂事些，與其讀了大學，因為家裡沒錢半途而廢，不如讀中專，早畢業早就業。

那不是商量，而是父母的決定。

就這樣，我去鄭州讀了一個中專，學的是會計，但是，其實我們什麼都沒學會，那所學校錄取的學生，成績大都不好，學校教學也並不嚴格，感覺糊裡糊塗地，我們就畢業了。

畢業後，我只好到處打工。

時間久了，我就明白了，我這種根本不斷有學歷，在人才市場上，屬於別人看都不想看的。我們可以去做產線工人，可是，那是拼年輕、拼體力的，上升空間很窄。

於是，我開始半工半讀，走成人自考，讀了大專，後來又讀了本科。但是，這是第二學歷，我只能工作上比別人更加努力，才有可能抓住機會，讓別人知道，雖然我學歷不高、其貌不揚，但是我肯幹活，肯努力。

03

我工作的第三年，弟弟要中考了。爸媽毫不猶豫，弟弟要考高中，讀大學。

我說，為什么弟弟這麼好，怎麼不選中專？爸媽說，有了我的前車之鑑，他們就明白了，中專不行了，要讀大學才有出路。

可是，弟弟沒有我那時成績好，又不肯努力，最後只考上了普通高中。爸爸找了一個同學，花了一萬多的借讀費，把弟弟送進了重點高中。

那時，父母身體已經不好，總是這疼那疼，家裡的藥就有一大堆。

我心疼爸媽，不想他們太辛苦。也心疼弟弟，我讀書時，一個人在外面吃的苦走的彎路，我不想他也走一遍，於是，那些年，除去我自己的花銷，其他的收入，都給了弟弟。

雖然，我們家境貧寒，可是弟弟卻從未受過委屈。

最後，弟弟只考了一個大專，畢業後，回到了我們的那個鄉鎮，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弟弟沒能留在城裡，爸媽很是遺憾，幸好，時代不同了，爸媽想弟弟結婚後，去縣城買房子，然後開車通勤，這樣也不必困在農村了。

弟弟結婚時，弟妹要房子要車，我們買不起，可是，他們倆為此就不停地吵架，每次吵架，弟弟都要去哄，情緒特別不好。

爸媽看不得弟弟受委屈，到處借錢，我當時有一點積蓄，本不想拿出來，可是，父母老了，白髮蒼蒼，再去借錢還錢，真的是不容易。

沒辦法，姐姐就是這樣，父母和弟弟捆綁在一起，要想父母過得好，就得往弟弟身上砸錢。

最終，弟弟結婚的時候，什麼都有，除了不要父母同住，這個家裡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拿走了。

04

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年，弟弟家有了小侄子，媽媽幫著帶了三年，孩子也慢慢長大了。

父母疼小孫子，疼得不得了。過生日，節假日都要給紅包，平時花的錢更是不計其數。

弟弟賺的不多，弟妹更少，雖然父母幫襯著，也是月光族。父母不想小孫子受委屈，就一直照顧著。

這些年，我也結婚了，孩子比小侄子大些，我的日子好像特別不容易。媽媽不能來帶孩子，婆婆身體不好，從孩子十個月起，我就開始做兼職，孩子大些，我開始上班。

有時孩子病了，沒人帶，我只好帶到公司，孩子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頭都抬不起來，卻也不哭不鬧，因為他習慣了。我也真是心疼，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孩子上幼兒園坐園車，因為我和他爸爸上班早，孩子要第一個上車，在車上坐一個小時才能到園裡。

其實，我們家到幼兒園，車程就是15分鐘左右。但是，我們沒有車，沒有時間，只好讓孩子一直在園車上。

好多的不容易，我沒有和媽媽說，我不想他們擔心。他們都覺得，我在城裡賺得多，工作能力強，日子過得容易著呢。

前年，爸爸突然病了，從縣醫院轉到了省城醫院，在ICU里住了一周，又在普通病房裡住了一個多月才出院。

出院後，爸爸行動不便，半個身子基本都癱瘓了。康復了好久，才勉強能走，能自己去廁所。

住院花了幾萬塊錢，當時情急之下，都是我拿的。我也就這些積蓄，這些年買房子、養孩子，我們的薪水也不夠，這些錢，都是我們省吃儉用才攢出來的。

爸爸出院了，我就和弟弟說，這錢我們倆分攤，請他拿一半給我。弟弟當時說好，我也就沒想什麼。

可是，第二天就看著媽媽哭，媽媽說，弟弟沒錢，可是孩子還孝順，回去和媳婦說，能不能借點錢，可是媳婦不同意，這也不能怪媳婦，現在每個月都不夠花，要是借了錢，怎麼還呢。

05

最後，爸爸說，要麼他把老家的房子賣了，還我錢。要麼，我就再等等，等爸有錢了，弟弟寬裕了再給我，況且，我一個月薪水那麼多，真的沒必要和自己弟弟這麼計較。

我特別生氣，這些年為了這個家，我付出了多少，為什麼，現在成了我計較。況且，爸媽要是賣房子，他們去哪住呢，弟弟家沒有他們的地方，難道是賣了房子跟女兒過日子嗎？

這是弟弟的債務，為什麼就變成了父母的。為什麼，弟弟該負責的，變成了姐姐強人所難呢。

況且，這次這樣，那麼下次呢，老人以後生病用錢怎麼辦？

於是，我說不行，怎麼都要弟弟出。可是，最後我還是投降了，因為，爸媽說，要是連累兒子過不好日子，他們以後有病都不治了。

原來，他們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一個外人，只有拿錢的時候，我才是最重要的。

爸媽每年的土地有一部分收入，我留夠了父母的生活費，剩下的，我要他們拿來給我分期還債。弟弟每個月也要還，沒有多，幾百元都行。

我一下子成了這個家的惡人，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若是不留下這些錢，那麼，下次父母生病，我拿什麼給他們救命？

況且，弟弟早就該承擔起他的責任了，他一身輕鬆，就要我們全家負重前行了。

中國人最大的通病，可能就是親戚裹挾在一起共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最後，就像我們的家庭，我們都沒有從弟弟的世界裡退出來，一直覺得他是弱小的，他應該被照顧。

當人到中年的弟弟還趴在父母身上，不僅連累了我，還誤了父母的晚年。

人還是應當自強，希望弟弟早點懂得這個道理。人應該自己負重，也真的希望父母能夠明白，這樣，他們才可能活得輕鬆點，也才能放了我。

在「兒子奴」家庭里真大的女兒真的不容易，誰來心疼我一下呢，不知道，爸媽是否能想到，他們的女兒也不容易。

寧靜，爆文作者，公眾號：遇見寧靜（ID：yjnj006），10歲男孩媽媽，一手執筆，落字有聲，一手帶娃，詩意生活。寧靜原創，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