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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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鄉明，
人是舊時親。
01
秋糧像小山一樣，
一座一座堆滿村頭曬場；
稻草像包子一樣，
一垛一垛立在院前樹旁。
玉米棒一掛一掛地，
提溜在門口房檐下。
紅辣椒一串一串地，
倒垂在老屋的窗欞上。
眼看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你忍不住跑到村口張望：
「買月餅的媽媽，
怎麼還不回來，
買了啥餡兒的月餅，
讓我趕緊嘗嘗！」
夜幕一點點吞噬村莊，
村口出現母親的臉龐。
你看著她手中，
油紙包裹的鐵餅般的月餅，
饞得直把口水淌。
但你還是咽下口水，
裝出一副懂事狀：
「到了晚上，
我們再把它切開，
一家人坐到一起，
吃著月餅，
看著月亮。」
夜漸涼，衣漸長，
秋糧堆滿場，
月餅香得心慌慌，
母親尚是美嬌娘。
那一天，許是中秋？
要不然，多年後的中秋，
你逃離故土，定居他鄉，
為何呆呆地站在貨架旁，
看著精美到陌生的月餅，
一次次想起夢中的親娘？
原來，所謂親子一場，
不過天上月亮。
父母康健，故鄉路長，
月缺之時亦是月圓之日。
父母離去，故土消亡，
花好月圓不過夢幻一場。
02
石榴裂開鮮紅的小嘴，
耷拉在院前的枝頭上；
山棗穿上紅色的大袍；
在房後的樹梢上紅得發亮。
鄰居家的核桃樹，
也褪去青衣露出褐色實囊。
你帶著弟弟妹妹，
像猴子一樣爬高上低地，
摘石榴，打紅棗，砸核桃，
分裝盤子中，擱在木桌上。
月光下，你們兄弟姐妹幾個人，
一人攥著一塊冰糖青紅絲的老月餅，
一小口一小口地嘬著嘴品嘗。
小弟說，他最大的夢想，
是當月餅廠的廠長。
小妹說，她最大的願望，
是當供銷社的售貨員。
你望著頭頂的滿月思量：
月亮上，是不是真有玉兔？
桂樹旁，是不是真有吳剛？
月光亮，月餅香，
小院菊花黃，
兄妹月下捉迷藏，
夢想還在來路上。
那一天，許是中秋？
要不然，多年後，
你們兄弟姊妹為了生計，
各自漂泊，流浪他鄉，
一年也難碰面一場，
但回憶當年月下捉迷藏，
為何說著說著，
淚水悄悄溢出眼眶？
原來，所謂手足情深，
不過年少月光。
清輝短暫，暗夜漫長，
十載共度好時光，
半世無處訴衷腸。
驀然回首，
白髮染鬢，餘生不長，
兄妹老成父母狀。
03
喧囂的超市裡，
擺滿眼花繚亂的月餅。
鄰居老阿婆，
蹲在秋陽下做花燈。
不知誰家的桂花酒，
惹得整條巷子都是濃郁的香。
你和他晚班歸來，
踩著一團一團樹影，
回到租住的地方。
窗外萬家燈火，
屋內滿地月光。
你們坐在陽台上，
吃著月餅回憶，
畢業這些年的蝸居，
和那些遲遲沒能實現的夢想。
你咬下月餅中一塊冰糖，
突然向現實投降：
「要不，我們，結婚吧，
不管將來咋樣。」
小巷長，樹影晃，
滿院桂花香，
愛情熬成相思淚，
一人從此變一雙。
那一天，許是中秋？
要不然，多年後，
當皺紋爬上你的眼角，
白霜塗滿他的雙鬢，
你們坐在窗台的月光下，
回首青春時光，
怎麼老覺得，
那一晚的月亮，
格外金黃明亮?
故鄉遠了，老屋塌了，
父母老了，兄妹散了，
孩子們一個個大了，
就像當年你和他一樣，
背上行囊，離開故鄉，
紮根城市，奮鬥一場。
唯有你和他，
還守著這一條小巷，
一樹桂花，一地月光。
你們老成彼此的模樣，
你們活成對方的希望。
是啊，所謂夫妻一場，
不過心頭月亮。
十指緊扣，兩心相照，
用細水長流的微光，
焐熱這一世的冰涼。
管它天上人間，
老死亦不相忘。
04
小時只知月餅甜，
長大才懂人生難。
小時只道時光慢，
長大才懂歲月短。
小時愛跟阿媽走月亮，
長大才懂月亮也孤單。
小時愛讀千里共嬋娟，
長大隻盼身邊人康健。
多想回到小時候，
無奈只能低聲嘆：
明月時時有，
何必問青天。
不訪天上宮闕，
也知今夕是何年。
你若順遂康健，
自有閒庭深院，
足以避風寒。
只要心安然，
勝似去仙間。
白米粥，
粗糧飯，
星月亮，
夜空藍，
不為名利煩。
放下得失，
萬事皆作秋風散。
人有離合悲歡，
月有晴陰缺圓，
何必求兩全。
只要心若少年，
處處可共嬋娟。
——結束，是另一種開始——
閒時花開：作者劉娜，80後老女孩，心理諮詢師，情感專欄作者，原創爆文寫手，能寫親情愛情故事，會寫親子教育熱點，被讀者稱為「能文藝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