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貢》中的天下九州都去哪裡了?

2019-11-22     地史館

《禹貢》記載於《尚書·夏書》,以禹治水的蹤跡為依據。將國度內領土依照山河形式,分為了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梁州、雍州、豫州,合稱九州。後世發展,九州領域有了變化,一些州如荊州、冀州、青州、徐州、兗州、揚州不斷領土縮減,剩下的豫州、梁州、雍州則徹底消失在了華夏領土之中。這一切又是由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愚公九州山川之圖

九州的由來

事實上,九州概念的形成原本便不是一朝一夕出現的事情,《禹貢》中最早提及「九州」,認為「禹別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禹敷土,隨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傳說中夏朝人祖先禹在治理河道時,依照山川河流走向,將華夏領域劃分為了九個風俗各異的州。《禹貢》中記載的九州分別是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梁州、雍州、豫州。在文獻中,九州似乎也勘定了夏代後世領土的疆域。「禹別九州」後不但是因為治水,更多是為了後世的「任土作貢」。從自然環境界定下了行政區域。《左傳》等史料中對九州及處於各州首領的描寫,都表明了夏代以「九州」為政治行政中心,從而進行自己的統治。

大禹治水

《禹貢》中劃分九州的模式主要有三種:

一種是以山脈劃分山地丘陵的邊界,代表為荊州、冀州;

一種是以河流劃分高原和平原的邊界,代表為兗州、揚州、雍州;

還有一種是以山、河、海共同作界,依照複雜地勢進行劃分,代表為徐州、青州、豫州、梁州。

整體上而言,《禹貢》所提及的九州是以自然環境為主要倚仗進行分割的,一方面符合人類早期社會發展認知的規律,另一方面也體現了先民之于山川河流充斥著敬畏色彩的幻想。事實上,九州這個概念的產生更多是認知而非實踐——夏代的政治中心集中於二里頭一帶,依照《禹貢》中九州區域劃分,無非是在製造一種宗教色彩。由山河等自然信仰中成框定的九州,代表了神所護佑下的夏朝君主,以神賜的權力對土地進行統治。

復原的夏朝二里頭遺址宮殿

除去《禹貢》中有關「九州」的記載,《爾雅》、《周禮》、《呂氏春秋》等中都有對於「九州」概念的記載。而《離騷》「思九州之博大」也表現了先秦時期人們心中一個重要的概念——九州便代表了天下。

九州在實際中的運用

提及「九州」概念並對其進行劃分的經典多集中於先秦,所描述的歷史或誇張或充滿想像力,卻都紛紛指向了夏商周三代。「九州」概念在先秦社會已然成形,如《禹貢》所舉九州可能代表著夏制,《有容氏》所列舉的九州可能反應了商代的行政地理觀念,而《周禮》中的記載自然表現了周代。但有意思的是,夏商周三代都未曾將《禹貢》中所列舉的「九州」真實的放入行政區域內。而真正將九州放入行政區域範圍的,是漢代。

東漢十三州和西域都護府

漢代以「州」作為監察區,將領土分為了十三個州。包括沇州、豫州、幽州、揚州、青州、并州、徐州、冀州、益州、雍州、三河、荊州。這些州的劃分不止倚仗山嶽河流,在漢代奇特的讖緯神學下,由九州而變化出的十三州劃分,對應的是天上的星宿。在《漢書·天文志》的文字中記載著,角、亢、氐對應兗州;房、心對應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牽牛、婺女對應揚州;虛、危對應青州;營室、東壁對應并州;奎、婁、胃對應徐州;昂、畢對應冀州;觜觿、參對應益州;東井、輿鬼對應雍州;柳、七星、張對應三河;翼、軫對應荊州。這樣以星宿而對應遼闊的土地,也就是後世所謂的「分野」。

星宿與星座

漢代之所以能夠劃分出九州,甚至十三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漢代的領土面積遠遠超於夏、商、周等先秦政權。比之《禹貢》中模糊的概念,九州第一次真正的在華夏民族的土地上留下了印記,並且隨著時間的發展,漸漸沿襲了下去。隨後,魏晉南北朝的大亂世中,新興的政權帶來了不少新州。直到唐代,恢復漢代舊制,「州」作為行政單位被重新啟用。唐代行政制度變化繁多,但「道州縣」的三級制度所存在的時間最為長久。唐玄宗開元二十八年,曾對劃分行政區域的標準做了重新規定;明確令四萬戶以上為上州,二萬五千戶為中州,不滿二萬戶為下州。唐代鼎盛時期分天下為十道,共轄三百六十個州。其中寧州、元州、青州、貝州、襄州、商州、潤州、宣州、越州、常州因其獨特的經濟地位和稠密人口,被稱為「十大望州」。

唐初十道和塞外都護府

唐代是「州」這一制度最後一次以實質性地位在中國行政區域領域上出現了。此後,州作為一種行政區域制度,漸漸衰減,有的時代甚至退出了歷史的舞台。一些地區,早已將行政區域上的「州」改為了市縣。可同樣在許多地域,「州」的稱呼在地名上予以保留。這些名字伴隨著人們於此地的記憶,被恆常的保留了下來。至今為止,我國行政區域上除了「少數民族自治州」之外已不再有「州」這一層級。可「揚州」、「徐州」和「青州」這樣名字中帶有州字的地點,已然存在。只是如今,那被稱為徐州、揚州或者青州的地方,再也不是《禹貢》中所分九州那般的存在了。

九州的演變與縮減

燦若流星的州縣,不少繁花一瞬,轉眼消亡。而《禹貢》中最初提及的九個州,也早已不是那時模樣。九州中,豫州、梁州、雍州三個州已經消亡不再了。而剩下的荊州、冀州、青州、徐州、兗州、揚州也不復往日榮光,這期間除了大環境的改變,他們還經歷了什麼呢?

首先講一下消失的三個州。

豫州,豫州在《禹貢》九州體系里占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豫州位於九州之中心地帶,以河南為中心。河南省如今的簡稱「豫」便與此有關。夏王朝的核心地帶應當也是在豫州了。曾經的豫州享有著獨特的繁榮和昌盛。漢代,豫州下轄潁川郡、汝南郡兩個郡,梁國、沛國、陳國、魯國四個國,還有九十七個縣。魏晉時期與漢代類似。到了南北朝,因為時局動盪,改朝換代頻繁,豫州變成了時有時無的存在。一些國家並沒有設置豫州,一些國家將豫州分為不同行政區域分而管理。豫州作為一個行政區域,開始漸漸失去往日的凝聚力。及至唐代豫州復置,卻又在唐代宗時代,為避皇帝李豫之諱,改名為蔡州。至此,豫州退出了我國領土,成為了傳說中一個輝煌的存在。

東漢時期的豫州兩郡四國

比之豫州身處中原地帶,經濟文化的腹地。梁州則地處偏遠的西部,《禹貢》中的梁州包括了陝西、雲南、四川等邊疆地帶。梁州一州,經濟中心集中於漢中一代。周代因為興起於西部地區,因此提升了西部雍州的實力。梁州也就是在周代,便被劃分進了雍州的勢力範圍。往後,梁州數次被重新設立。但最後真正使梁州退出歷史舞台的事件發生在唐德宗時期。公元784年,也就是興元元年,節度使朱泚發起政變。唐德宗為躲避叛亂,到達了梁州。朱泚叛亂平定後,德宗還都長安,並詔改梁州為「興元府」,位同京都長安。因為這件事,「梁州」一詞正式了退出行政稱謂。只留下一首首訴說著邊關戰士生活的涼州詞,留給我們無限遐想。

唐中期的山南西道和梁州

雍州的消失則在於其尷尬的地位,《禹貢》中的雍州大體位於如今甘肅陝西一帶,而後歷代雍州的行政區域,都包括了長安在其中。長安作為漢唐兩朝的國都,偏偏這兩朝對「州」這一制度尤其支持。理論上,雍州本應留存至今。但歷代的雍州治都都在長安,也就是京兆府。這使雍州之名無法被人提起,也漸漸被人遺忘了。就這樣,雍州的名稱便這樣悄無聲息的離我們遠遠而去。最終消失在記憶的深處。

北魏時期的雍州和梁州

除去消失的三個州,《禹貢》中的其他六州至今依然存在的,但因為行政區域上,「州」這一概念的日益沒落,加之一些自然或者人為的原因,其他六州也漸漸縮水。

  • 荊州

首先是,荊州。荊州的知名度很高,得力於它在長江中下游地區所處的重要地位,魏晉時期,圍繞荊州,各方諸侯展開了一場場激烈的爭奪。南北朝時期,荊州還曾成為過南朝齊和帝、梁元帝的國都。然而,隨著古雲夢澤的逐漸乾涸,隨著商業發展逐漸改變了傳統的農業國度。

湖北省荊州市

荊州的優勢漸漸縮減,而與之為鄰的漢水一帶則倚仗其得天獨厚的交通環境飛速發展起來,武漢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的荊州是一座風光優美的地級市,每年依然吸引著不同地區的遊客前往參觀自然風光,膜拜古今豪傑。

荊州古城

  • 冀州

冀州,在《禹貢》中主體是河北和河南的一部分,是《禹貢》九州中面積最大的一個州了,一直到明代,依然管轄著河北地區的大多數城市。清代,舊日裡冀州的概念被直隸取代,成了直隸下屬的行政區域,到了1913年,冀州被降州為縣,稱為了冀縣。改革開放後,冀縣在撤縣設市的浪潮中,恢復古名成為衡水市下轄的縣級市冀州市 。進入新世紀後,隨著社會經濟形勢的轉變,冀州市被撤銷,改為衡水市冀州區,冀州古名雖然保存了下來,但已經無法再現當年九州之首的光彩。

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區(藍色區域)

  • 青州

青州,青州在《禹貢》中主要是指現在山東一帶。其實在夏代青州一直沒有被中央政府管理。後世青州主要也和齊國重合,在膠東半島上默默彰顯著獨特的魅力。此後,青州日益縮水,到了民國,直接被取消了名稱。

山東省濰坊市青州市(藍色區域)

解放以後青州設置了縣,現屬於山東濰坊轄區內的地級市。當今的青州是一座很小的縣城,小到半天就能把青州成轉一遍。但青州因為歷史原因,出土了大量北魏時期遺留下來的精緻佛像,這些佛像倒是見證了小城往日的榮光。

青州古城

  • 徐州

徐州目前是屬於江蘇省行政範圍內的地級市。是一座既能享受集中供暖又能享受江滬浙包郵的神奇城市。在《禹貢》中,徐州不僅指如今的徐州市,更包括了整個淮河流域。徐州在周代被併入了青州,此後也在朝代變遷中反覆出現或者消失,但都因為交通優勢而成為了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徐州在民國時期成為了「重點建設區域」。

抗日戰爭中的徐州會戰

但徐州的繁榮是建立在軍事要地的基礎上的,和平年代的徐州必然走向沒落。與江蘇省其他地級市相比,徐州雖然歷史悠久,卻也難比硬實力GDP了。

江蘇省徐州市和揚州市

  • 兗州和揚州

兗州,揚州的衰落,都與大運河的開通有一定的關係。隨著隋代大運河的開通,加之後朝對這一工程不斷的維繫建設,京杭大運河成為了貫穿我國南北的重要交通樞紐。

京杭大運河兗州段

與之相對,原本因為合理地利而發展起的兗州和揚州也便開始縮水。區別無非是一南一北,無非是揚州因為商業文明還保持了一絲體面,不似兗州,作為一個縣級市,很少能被人重新想起。

山東省濟寧市兗州區

《禹貢》中九州的發展變遷,為我們展現了一副濃縮的華夏文明發展圖。無論是文明的產生,沒落或者重獲新生,總伴隨著舊世界中心的消退和新世界中心的崛起。九州的消失和縮水固然又令人惋惜之處,但華夏的文明並未因九州的衰落而停滯,反倒煥發出了新的光彩。而九州雖然今非昔比,卻依然作為華夏文明的代稱延續著這一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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