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上海,對於上海的飲食,也一直停留在「本幫菜=濃油赤醬」的字面認知。除此之外,這次的上海印象,又加了一味「甜」。
上海的甜里,有一些我喜歡的部分,比如小籠和生煎湯汁的鮮甜,而本幫菜和蔥油拌面那種混合了大量豬油的甜膩,就讓人無福消受了。這一塊先按下不表,今天還是「先禮後兵」,說說我比較喜歡的上海早點和小吃。
認識上海的早點,從「四大金剛」開始
上海早點界有「四大金剛」,指的是老上海對於大餅、油條、豆漿和粢飯的統稱。跟粵式早茶的精緻不同,上海早點走的是方便快捷的路子。在物資匱乏的上世紀,物美價廉又能果腹的食物才最有競爭力,「四大金剛」於是撐起了上海早點的半邊天。這份情懷,上海人今天都放不下。
大餅,用一百年前在鄉下的俗名叫做「塌餅」,其實就是不同形狀和烤法的燒餅。如今在市面上最常見的,是長的咸大餅,與圓的甜大餅,烤爐出品,是酥香的保證。至於到底選甜還是咸,那真是排隊時要糾結一番的世紀難題了。
上海作為米、面混食地區,蔥油餅也很出色,其與大餅最大的區別,在於不用烤制而用油煎,滋滋作響的麵餅,總讓我想起四川的鍋盔。幾經易址的阿大蔥油餅,是上海小吃的傳奇,但排隊長度實在令人髮指。我在愚園路上買到的王記蔥油餅也很好吃,蔥香襲人。
蔥油餅,做法有點像四川的鍋盔。圖/dianping.com
覓食的經歷多了,人也變得越來越佛系,沒有什麼是非吃不可的,相比之下,在最想吃的時候吃到那一口,要比花上一兩個小時排隊而壞了心情划算得多。
有些老上海,還喜歡「大餅夾油條」這種硬核搭配,跟武漢過早的油餅包燒賣如出一轍,都是高碳水組合,現在的年輕人恐怕很少吃的來。南方很有意思,論菜量,普遍比北方小得多,但某些小吃個頭卻大的令人咋舌,比如揚州的四喜湯圓、福建的大餛飩,以及上海足有半個手臂那麼長的油條,一根即飽,撕成小段泡咸漿再美不過。
油條泡咸漿,是典型的上海吃法。圖/網絡
上海的豆漿能讓甜咸黨握手言和,但在本地人的心目中,咸漿的地位始終更勝一籌。喝不慣咸漿的我,卻對上海的咸豆花情有獨鍾。豆花加蝦皮、紫菜和一點蔥花、醬油調味,比北京用木耳、黃花勾芡的重口味澆頭更清新、鮮美,在「四大金剛」里是我的心頭好。
上海的咸豆花,透著一股小清新的鮮美。圖/sohu.com
比較吃不慣的是粢飯。不光是我,對於大部分北方人來說,一睜眼就吃米食,對腸胃都是不小的壓力。貴州的糯米飯、台州的肉炊飯都屬於此類。粢飯分兩種,一種是用油煎炸過的粢飯糕,另一種則是像卷壽司一樣的粢飯糰,只不過裡面裹的是肉鬆、榨菜和油條這種「中國風」的餡兒。粢飯扛餓倒是不假,但在早點選擇頗多的上海,對我實在構不上什麼吸引力。
粢飯糰,作為早點十分扛餓。圖/網絡
糯米飯炸成的粢飯糕。圖/xiachufang.com
最讓人還沒起床就開始激動的,是生煎、小籠、鍋貼和餛飩這一路。在我看來,這可謂冠絕群雄的「新四大金剛」——如果再加個菜泡飯,那就更完整了。道理很簡單,豆漿油條再實惠,也畢竟算不得上海的特色,而一籠包著鮮甜湯汁的小籠饅頭,卻非來上海吃不可。
只要吃過菜泡飯,四大金剛也惘然
外地人所說的「小籠包」,在上海是個塑料稱呼。凡長相為包子的食物,在吳語裡皆為「饅頭」。菜包子叫菜饅頭,肉包子叫肉饅頭,小籠包叫小籠饅頭,至於沒有餡兒的「真正」的饅頭,一般叫白饅頭或淡饅頭。北方人聽著彆扭,其實這才是「包子」最原始的叫法。在晉代的《餅賦》中,「饅頭」二字便用來指代內含肉餡的麵食了。
食物本身並不蘊含什麼人生哲理,但交道打的久了,也總能幫你跳出固有思維,拓寬認知上的邊界。事情往往是,在忙著吐槽別人之前,還是先了解一下真相的好。
富春的鮮肉小籠,用的是發麵皮,也很好吃。圖/西夏
小籠饅頭在上海有所謂的「流派」之分。最「根正苗紅」的鮮肉小籠,為不發酵的死麵皮,湯汁應是沒有醬油的白湯。正宗如南翔小籠,很遺憾並沒有吃到,倒是覺得富春小籠那種受了揚州面點影響的發麵皮,加一點淡淡醬油色湯汁的小籠也是極品。
對我來說,流派是小,餡料為大。看到鮮蝦、蟹粉小籠,總忍不住想點,可吃來吃去,都不如樸實的鮮肉小籠來的端莊。一手執勺,咬破麵皮,靜待湯汁流到勺子裡,其餘蘸醋食。這口鮮甜,是我離開上海以後最懷念的滋味之一。
生煎的脆底,比小籠更多一分誘人。圖/sohu.com
比起名聲在外的小籠,其實我更喜歡生煎,就為了那一口焦香的脆皮底。脆底其實鍋貼也有,但一來不如生煎的厚底吃著過癮,二來南方的鍋貼總讓我想起北方的煎餃。小時候吃煎餃吃傷過,株連了同樣外形的鍋貼。
上海的鍋貼,長相很像北京的煎餃。圖/sohu.com
江浙滬很多地方都有小籠和生煎,蘇錫常的甜和醬油色要多過上海,據說無錫更甚,真應了那句「沒有最甜,只有更甜」。中間兩天移步蘇州,吃了啞巴生煎和吳盛興的縐紗湯包,油大,用北京話說應該是「hū嘴」。
早點花樣多,江湖紛爭太激烈,等到泡飯一出場,什麼甜黨咸黨,小籠生煎統統都閉嘴了。「黃山歸來不看岳」,只要吃過菜泡飯,四大金剛也惘然。
有菜泡飯,上海人可能會對四大金剛視而不見。圖/西夏
泡飯本身不是重點,各種小菜才是關鍵。鹹蛋、醬菜、榨菜絲、腐乳就著吃,是外面享受不到的豪華早餐。鍾情於菜泡飯的,何止上海叔叔阿姨,年輕人早上趕時間,想吃還是一件有點奢侈的事。而我這樣的遊客,也只能以菜泡飯作為彌補了。
菜飯,本質上是一種燜飯。圖/douguo.com
上海還有一種「菜飯」,一字之差,兩種東西。菜飯,有的地方也叫咸飯,本質上類似於有菜有肉的燜飯,而菜泡飯則帶著湯湯水水,一般用前一天吃剩下的米飯來煮。
榨菜、肉絲、剁碎的小青菜混著泡飯,一掃幾天來的甜膩,吃的十分舒服、適口。讓我想起了北京家裡的「燙飯」,用冬瓜汆丸子燴,家常的味道,不分地域。
「你不是說早上吃米飯腸胃受不了嗎?」飯搭子抬頭問我。
你說什麼?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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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