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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剛才是用哪只手指的那個女人？
李彥：左手。
丈夫：哪個指頭？
李彥指了中指。
丈夫拿起菜刀就把李彥的中指剁掉了一截。
你絕對想不到，這場暴力的起因，竟然是李彥撞見自己的丈夫在茶樓約會別的女人。
「打我，罵我，當眾侮辱我成了他的家常便飯，特別是晚上，稍不順他意就打我，扯住我頭髮往牆上撞，用煙頭燙我臉和下身。」
「隔三岔五就要暴打我一次。」
「打完我之後，我臉上的血還在滴，猶如屋檐滴水一樣。他就強迫我發生性關係。」
李彥在向四川省高院發出的懇請信中這樣描述自己20個月的婚姻生活。
李彥被家暴的部分證據資料
她最終在一次爭吵中，拿起氣槍打死了丈夫。
兩次庭審都被判死刑。
輿論譁然。
之後人們才開始討論《反家暴法》草案，而這一法律直到2016年才真正出台。
歷史的進步，是一個個女性被害者用身體換取的。
然而三年過去了，《反家暴法》有保護到受害者嗎？
近一年，曝光的家暴事件就已太多：
知名博主宇芽被家暴，蔣勁夫家暴過的女友從日本轉戰到了烏拉圭。
輿論已然形成一套固定話術：
責怪女性不敢第一時間勇敢站出來，不能在第一次被家暴的時候果斷制止並報警。
科普家暴是啥，告訴女性不要忍受，最後鼓勵大家勇敢報警，請加油哦。
似乎加油就夠了，真的夠了嗎？
我們在網絡上能看到的新聞，只是冰山一角。
那些沒被看到的呢？
要麼被家暴者打死，要麼殺死家暴者。
在中國很多監獄的女性暴力重犯中，因殺夫入獄的比例很高。
它們可能被判15年、20年、死緩、死刑……
在殺人之前她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如果你對她們的經歷不是完全了解，那麼呼籲她們勇敢站出來就毫無意義。
因為她們從不缺乏勇氣，而是支持。
她們從不反抗，直到最後一次
2005年，央視《新聞調查》曾做過一期《女子監區調查》。
河北省石家莊監獄的女子監區，十幾個女犯，都因為殺死丈夫入獄。
某種意義上，她們可以說是惡的集合，可其實她們每一個人都是受害者。
在殺人之前，她們全都遭受過丈夫的長期家庭暴力。
一位名叫豆曉花的女囚，15歲時就被嫁給了大自己11歲的丈夫。
如今，她被判死緩，已服刑八年，但她始終不相信丈夫死了。
她有一張尖細的青白色的臉，眼睛微斜，一邊說一邊堅定地搖著頭：
「他還沒把我殺死，我死了他才能死。
我沒死他怎麼能死呢？所以我不相信他會死的。」
婚後，丈夫不允許她和任何人說話，男女都不行，就連自己的家人也不允許。
常常把她綁在樑上，用皮帶、鞋底抽，用刀隨時逼她去死。
動不動就給一根繩子：你上吊吧。
或者突然遞給自己一瓶毒藥：喝吧。
結婚八年，她從來沒穿過短袖衣服，她不能讓別人看見身上的傷。
因為丈夫不許她告訴任何人，否則就是一頓更猛烈的毒打。
可她最怕的不是被打的那個時刻，而是丈夫掄起鞭子快要砸下來的那個眼神，這種眼神隨時都會出現，但你不知道哪一刻他會砸下來。
沒當過弱者的人，就無法感受那種恐懼。
晚上睡著睡著，突然，脖子一冰，發現丈夫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這一切都不為什麼具體的事情，只有一句「因為你長大了，你死吧！」
豆曉花始終不明白，自己的長大為什麼是個錯誤……
為了讓丈夫相信自己，她自我封閉，不和任何人接觸。
但依然打消不了丈夫的猜忌，他的疑心病越來越重。
最後一次施暴，豆曉花回憶說，那天他特別不正常，眼睛血紅，一直在看錶，好像不把她殺死決不罷休。
口中說著：快到五點了，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動手？
試圖逃跑到娘家，但還是被丈夫用刀抵著後背，押了回來。
她說：是不是我死了，就算完了？
丈夫說：你姐姐，你父母，都一塊炸了。
當晚，她順手抄起鐵棍，把丈夫打倒在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反抗……
同樣被逼著走上絕路的還有「標準賢妻模板」的楊煥瑩。
在外人看來，楊煥瑩是個完美的妻子：孝順公公，照顧兩個孩子，同時自己打工賺錢，掙來了兩套房。
她的丈夫什麼都不做，卻對她並不滿意。
做生意失敗，他對著能幹的妻子發泄：把她的雙手和雙腳綁在床上，用鞭子一次次地抽，用臭襪子堵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來。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對丈夫的施虐，楊煥瑩一直保持沉默。
她盼望著自己能感化丈夫，她盼望著丈夫有一天會醒悟過來。
直到有一天，沉默中滋生出了憤怒：
丈夫放黃色錄像給女兒看，還讓兒子去舔他的腳指甲。
時近年關，丈夫被債主逼到了家門口。他想到的解決辦法是，把自己的妻子送給債主。
楊煥瑩拒絕後，丈夫揚言說要和她同歸於盡。
當天晚上，楊煥瑩半夜醒來，她發現屋內一片通紅，床邊有十幾塊已經燒得通紅的煤炭。
丈夫想燒炭，把全家人弄死。
楊煥瑩在把兩個孩子拖出屋外，確認他們安然無恙後。
她拿起刀，走向熟睡的丈夫……
求助無門、冷眼旁觀
反家暴法保護了誰？
曾經以為緊密無間的人卻冷眼相向，拳腳相加。
曾經以為不必設防的心，卻備受凌辱，痛苦至極。
她們心裡有著太多的委屈與痛苦，說不完道不盡。
很多人都怨她們活該，活該被暴力這麼久卻閉口不言。
為什麼不早點站出來告訴大家呢？為什麼不早點離開他們呢？
可現實，很多遭受家暴的女性，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不是不想離，而是不敢離。
《中國反家暴紀實》中記錄了一位不幸的女性名叫周玉茹。
周玉茹的父親去世很早，孤兒寡母經常受人欺負，沒想到結婚之後發現丈夫好吃懶散還揮霍無度。
懷孕後周玉茹為孩子偷偷存錢被丈夫發現，就對孕期的她拳打腳踢，拿刀子一刀一刀割她的手，逼她把錢交出來。
一開始，周玉茹提出了離婚。
沒料到卻受到丈夫威脅，他說「你要是離婚，我就賣掉你女兒讓你永遠也見不到她。
我不會讓你死，我會讓你看著，你家裡人一個個地死。」
有一次居委會主任上門勸架，丈夫就拿著刀站在門口，嚇得主任也不敢多說什麼。
她曾在被打的時候，哭著求助圍觀的鄰居幫忙報警。
根本沒有人願意幫助她，她們就只是圍觀……
她還曾跑到派出所求助警察，說他丈夫要殺他，希望警察出面做點什麼。
警察卻告訴她：「你現在來報警有什麼用啊？等你丈夫動手傷人的時候，再來報案。」
法律有時候就是這麼矛盾，報案的時候沒有人身危險就不能報警。
一旦有了人身危險，也就根本沒時間來報警了。
同樣在這部記錄片中，有一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劉婉玲，是名牌大學哲學系的高材生。
她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之前決定先到醫院去做傷情檢驗，留下被丈夫毆打的證據。
可到了醫院，一聽是夫妻之間打架。
檢查的人就跟劉婉玲說：「回去吧，沒事兒。」讓她根本無法保留證據。
回家後，她三次向法院提出離婚訴訟，最終沒有等來離婚，等來的只有丈夫的死亡威脅與恐嚇。
很多人覺得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都不是什麼大事，充其量是自己家內部的家務事。
瘋狂英語李陽的老婆Kim被打後曾去報警，有位男性以勸慰的口氣說：「你知道，這兒不是美國。」
她說：「我當然知道，但肯定在中國有法律，男人不能打女人。」
他說：「是啊，你說得對，男人不能打女人，但老公可以打老婆。」
法律沒有明確地指出，丈夫對妻子的這種暴力對待，也是一種侵犯和犯罪。
終有一天暴力的嚴重程度會超出她們的忍耐限度，絕望就會轉化為憤怒，引發一場不可逆轉的災難。
在《女子監區調查》的開頭和結尾，用了同一組鏡頭，鏡頭搖過每個女犯，他們說自己的刑期：「無期，死緩，十五年，十五年，十五年……」
還有很多人，已經被執行了死刑。
Kim說：「我有錢，我可以回美國，這些女人呢？她們沒有路了。」
女性缺的從來不是勇敢
而是一個支持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假如在她們遭受暴力後求助各界的時候。
如果有人能保護她們，能得到法律的支持，她們還會選擇用自己的未來的自由甚至生命，來換一份安全嗎？
柴靜在《女子監區調查》的採訪中，曾問過那些因長期受到家庭暴力而殺夫的犯人：
「如果當時社會上有一個機構，可以收容受到虐待的婦女，你們會去嗎？」
在座的女囚們沒有絲毫猶豫，異口同聲地回答「會去。」
眼神里滿是欣喜和希望，仿佛垂死掙扎了很久的人突然看見了天使般激動。
她們還表示，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可以去，她們根本就不會憑一己之力動武動刀。
一直以來，這些女性缺乏的並不是忍耐和勇敢，而是支持。
法律的支持、警察的支持、圍觀者的支持……
在這些以暴制暴的案件里，最無辜的就是孩子們，他們什麼都沒做錯，甚至什麼都沒做就要同時失去父母。
他們可能會在親友家中寄人籬下，或被當地福利院收容，或四處流浪下落不明。
這樣經歷下長大的孩子大多也都有嚴重的心理創傷，無法彌補。
在這樣三方俱敗的結果里，難道就沒有一個可以解決的辦法嗎？
在美國，對於家暴者的處罰會比偷竊還要嚴重。
如果受害人沒有受傷，施暴者則可能被起訴輕罪，不但需要繳付罰金，最高可面臨1年有期徒刑。
此外，施暴者還必須上一年的家庭輔導課程，每星期上兩個小時。
如果施暴者有家暴前科、使用武器阻撓報警，或出現受害人流血受傷等情形，檢方會以重罪起訴，最高可被判處5年有期徒刑。
如果受害者受傷嚴重，或被卡頸致難以呼吸等，施暴者還可能被指控謀殺。
並且一旦起訴，即便是受害者要求撤案，警方也無權撤銷，案件還將繼續審判。
如果沒有人出庭，法官還可根據警方報告做出審判。
不僅如此，受害者還可以像法庭申請保護令，禁止施暴者聯繫、接近或傷害本人及子女、家人。
如施暴者違反保護令，也可報警對其實施逮捕，或禁止其獲得保釋。
在國外，「受虐婦女綜合徵」已經被當成法庭的可採證據，患有「受虐婦女綜合徵」的婦女只要獲得專家鑑定，就可以獲得輕判甚至無罪釋放。
而在我國還是要求受暴婦女去舉證。
一方面，家庭暴力現場往往都是發生在只有兩個人的家裡，難以取證。
另一方面，即便在法院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法官的判法也大相逕庭。
婚姻關係不應該成為丈夫對妻子實施暴力的合法理由。
我們希望今後所有受到暴力的人們，一旦受傷一定要去醫院做個驗傷鑑定，並且報警留下這些家暴的記錄。
不要擔心有人會嘲笑你們，這些第三方證據都是保護婦女的有力證明。
同時，我們還迫切地希望，中國能早日出台明確的法律來懲罰這些施暴者。
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受害者用以暴制暴這樣悲慘的方式來獲得解脫，毀滅一個家庭。
你身邊有人遭遇過家暴嗎？
你覺得這些長期被家暴而殺夫的女人
應該被判死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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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gUmN1W4BMH2_cNUgfTtw.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