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紅一直都是我比較喜歡的演員,最近看完她演的《翠絲》,雖然是女配,但那一顰一蹙,我知道,那種久違的熟悉又來了。
作為演員的她,演了40多年,迄今為止已經出演過150多部電影。
用「傳奇」來形容惠英紅的人生,並不為過。
所以在這裡,我們來聊聊紅姐。
惠英紅的出身顯赫,家族是滿州貴族正黃旗旗人,但因為家道中落,爸媽養不起,小小年紀的她就必須自己出來打工。
惠英紅說自己是一個個性很強的人,獨立,好勝。十幾歲為自己的將來設想,知道自己想要做明星。「那時候家庭條件很差,根本不知道何為富翁,一心想做明星讓家庭脫貧。」
關於演技,其實她說更像是一種生活技能。
從小在灣仔碼頭叫賣,惠英紅將其當作一個舞台,叫賣的小夥伴們為了讓水兵幫買口香糖或是一點點小費,首先要學會察言觀色——哪一個水兵樣貌慈祥,哪一個比較容易親近,出手暢快,是惠英紅從小就學習的事。
她開玩笑地形容自己演技是「與生俱來」的,正是這種生活經歷,培養了她懂得察言觀色的能力,很早就了解了演戲的重要性,也根本不用學什麼表演。
早期除了導演,惠英紅可以說什麼崗位都做過。
惠英紅的演技來自成長環境,到如今她成名後還是捨不得拋棄。
但她不能靠終日叫賣過一世,惠英紅的目標是做明星。
她在報紙上看到美麗華夜總會在招少女學舞蹈,登台表演,瞞著家人偷偷報了名。
面試成功,她離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步。大導演張徹看到她的舞姿, 叫她為《射鵰英雄轉》的電影版試鏡,她順利地接下了穆念慈這個角色。
在比武招親的戲份,惠英紅即刻學,即刻打,張徹很是滿意。惠英紅說自己運動細胞發達,學起來沒有難度。其他導演觀看樣片之後,記住了她。惠英紅陰差陽錯變成了一名動作演員。
她笑著說:「我原本想做文藝片的。」
那一年,她才16歲。
在拍攝現場,大家都覺得惠英紅是一個小妹妹,都願意幫她。「好多人教我演戲,還教我擺機位,剪片。」
就這樣,她之後的「伯樂」李翰祥和劉家良導演願意讓她參與所有幕後工作,新人當年抱著慢慢學的心態,她把表演學到了手。
她曾經說過,因為自己的人生比電影還像電影,所以再投入各種角色的時候經常能夠將心比心,或將生命中的經驗加以複製,製造出真實具有厚度的表演張力。
惠英紅靠著聰穎好學、肯受苦、悟性高等演出一系列動作武打片被觀眾所喜愛。
惠英紅演起戲來,除了颯爽英姿之外,總是有些滄桑落寞的意味,就算是再強勢的女中豪傑,鏡頭前回眸的一剎,也都會流露出一絲楚楚可憐的風情。或許就是這一點點的幽怨和滄桑,使她不同於一味拳腳交加的武打明星,多了許多值得深思回味的底蘊。
正是這種「我一定要做明星」的決斷力,成就了惠英紅今天的影后之路。
又或者說,70年代的新演員面臨的環境並不樂觀。動作片沒有替身,也沒有專業威亞。底片也貴,每一格都是錢,NG超過2次就會被罵。沒法即場看回放,於是導演們都採取保守的辦法,哪怕一條內容到不過,導演一定會拍N條。
嚴師出高徒,跟惠英紅同批的演員們演技都比較穩定和紮實。
之後她開啟了「女打仔」的戲劇生涯。
和眾多香港影后不同的是,惠英紅的天下是「打」出來的。
22歲那年她以武打喜劇片《長輩》拿下她人生的第一座大獎——香港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對武打明星來說,這是無比崇高的榮譽,也因此她成為家喻戶曉的武打女星代表,紅遍大街小巷。
拍攝動作片,與惠英紅的設想有偏差。她一直很想證明,「我會演戲。」
在邵氏拍戲的時候,導演就告訴她觀眾喜歡看她打,不喜歡看她表演。
所以從這時候開始,惠英紅才開始嘗試轉型文藝片之路。
有好幾次,惠英紅爭取到了文藝片劇本。《男與女》及《花街時代》都曾經考慮過惠英紅。她去片場拍攝了一天,馬上就有高層去現場叫停,把她帶走。
邵氏電影想要保護自己的資產,對他們來說,惠英紅就等於賣錢的動作片。
但惠英紅自己並不甘心,待到自己在邵氏的戲少了一些,才有機會去拍到一些喜劇,或者黑色幽默電影。1984年,她接拍的《癲鳳狂龍》和張堅庭導演的《城市之光》都不算是她歷來的戲路。
《城市之光》的口碑很好,票房也不差。
但她的動作片太多了,拍了幾十套動作片才有一部喜劇。
而最困難的是,文藝片導演們本身也有自己愛用的文藝片演員,在他們眼中,惠英紅給他們的印象仍然是一個動作片演員。
從邵氏離開,她有一段短暫的自由身,之後加入了嘉禾,從古裝動作片轉向時裝動作片,還是要用身體去拼。
惠英紅明白動作演員的職業生涯不是很長,沒法打一世。但做一個實力派的演員,可以演到中年,老年,職業壽命會一路延長。
「但如果繼續做動作演員,你不放棄,別人都會逼你放棄。」幾年之後,電影界由動作片轉向了其他方向。惠英紅慢慢少了片拍。
從過去的女主角,慢慢變成配角和次要角色,她很快感受到落差,一度情緒失控。
因為親友幫助,她逐漸走出情緒困境,為了解自己的病情,還花了9個月讀心理學課程,拿了專業執照。2005年,惠英紅在無線電視再度出發,給她的劇本多了不少文戲。許鞍華欣賞她的表演,邀請她加入《幽靈人間》,扮演一位媽媽。這個媽媽角色順利引起了大眾注意,也獲得金像獎提名。
行內人這才終於意識到,原來惠英紅是懂表演的。
在事業達到頂峰的28歲,惠英紅決定自費到巴黎拍攝一組寫真,想要證明自己也可以走文藝風,一舉擺脫武打女星的包袱。
沒想到寫真集在當時保守的社會風氣下掀起巨大負評,事業不但陷入低潮,她「穩如泰山」女一的位置也被拔掉,甚至連富商男友都選擇離她而去。
隨著年紀越大,接到的角色卻越來越次要,受到打擊的她決定從大銀幕上消失,甚至罹患了憂鬱症,40歲那年她最後甚至吞下安眠藥自殺,好險被母親及早發現才救回了一命。
鬼門關走過一回,她也突然覺悟,決定要讓自己的人生重新來過一次。她受媒體採訪時曾說過:「作為女人,我有自信,可以優雅的老去。每個人,都是一個傳奇。」
惠英紅的媽媽是認知障礙,五十歲時已經出現病徵。她說母親的病從發生,變化,發展到幾個月前去世,所有細節都歷歷在目。
惠英紅說自己的演技就是在生活的點滴中慢慢積累起來的。
人貴在自知。
惠英紅從未動搖,「我一直知道我會表演,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她的表演不是憑空想像。面對一個角色,她每每會認真探索人物個性,遭遇和行為動機。她需要真實地去了解一個人,接觸一個人。因為她身邊太多故事了。
惠英紅有一個大家族,隨手已經可以有很多細節可以參考:
「如果要演一個離了婚的人,我家裡就有;要演一個腦退化者,我家裡就有;要演一個有情緒病,抑鬱到自殺的人,我本身就是。」
遇到沒法參考的個案,她會搜索自己看過的報導,了解人物的前前後後。其中欠缺的部分,她會幫角色估量,從心理學的角度去揣摩角色的想法。
又如她主演的《幸運是我》,惠英紅在裡面扮演有認知障礙的老人謝婉芬,電影上映後極有口碑。奪得巴塞隆納亞洲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不說,她的演技也得到了國際性的肯定。
「一接到這個劇本,覺得好像是為我寫的。」
惠英紅的媽媽也是認知障礙,五十歲時已經出現病徵。她說母親的病從發生,變化,發展到幾個月前去世,所有細節都歷歷在目。劇本豐富的細節打動了惠英紅:「而且我很有信心,知道自己怎麼去演繹這個人。因為每一天都有教科書在我身邊,除非我是一個很差的演員。」
那句話是對的:真正有所成就的人,都不會被命運牽著鼻子走。
好多演員都羨慕惠英紅,這幾年不少電影角色都似乎為她度身訂做,很有發揮空間。
惠英紅忙個不停,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所在。
《心魔》再度封后,她多了很多機會,多了很多表演空間。
儘管好勝,也開始嘗試妥善講出自己的觀點,選擇更適合自己的劇本。不像從前那樣,為了照顧別人感受強迫自己做一些事。她甚至宣布,今後不再打算拍攝動作電影。
所以你才能看到她在《血觀音》中那麼精湛的演技。
「不是不想拍動作片,而是想拍都拍不到了。」
早期每一個畫面都是用身體換來的,她越來越感到身體機能的退化。環境變化了,身體結構變化了,情緒變化了,精神狀態也變化了。
「強行繼續只會打爛自己招牌,我過去也算是動作片裡面的表表者,再拍觀眾只會記得你現在多差,不會記得當年你多好。」
惠英紅想就此為觀眾留下美麗回憶。
由始至終,她都希望觀眾覺得她是一個全面的演員。
忙碌的工作,讓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更有價值。
工作在她看來,是一種生命的延續。或者是她太喜歡錶演。
她說近幾年接拍的作品她除了因為劇本好,這幾年拍戲比較辛苦,這一刻惠英紅卻還不想放棄她的表演。為延續下去,她願意像當年善待她的前輩一樣,把學到的經驗傳遞給新人,幫他們順利拍出新作。很多同輩甚至後輩女演員很可能已經離開幕前崗位,惠英紅卻仍然想延長自己的表演生涯。
「我會繼續工作。直到我覺得不需要繼續在工作上尋找自己的定位。」
在這一個瞬間,最應該給她掌聲。
也正如她所說:「我所期待的,往往都是我的下一部作品。」
在這一個瞬間,惠英紅是貪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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