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就想為她寫一篇文章,然而拙筆難執,擔心描繪不出她的完美,終沒敢動筆。後來又想為她作一首詩詞之類,由於胸中墨水太淺,擔心俗了她的英姿,也只好罷筆束手。
沐浴水庫,像一顆璀璨的藍色寶石,鑲嵌在萊陽版圖之上,耀眼醒目。迄今為止,仍是萊陽歷史上最大的、最美的、無與倫比的水利工程。孕育於一九五八年,三年懷胎,於一九六零年正式誕生。現在思想起來,她的創造者們,健在的已經不多了,不記不足以寧心緒,不記不足以示後人,不記,的確是對不起前人了。
沐浴水庫有多美?打開地圖,一抹藍色的靈動,像一條龍,藍色的蜿蜒逶迤,藍色的搖頭擺尾,藍色的翩翩舞姿,翻雲覆雨的動感,騰雲駕霧的靈通。藍,成為版圖點睛之筆。
如果打開航拍圖片,這龍更是活了,玲瓏迂迴於高山峽谷之中 ,山峽雲霧繚繞,空中紫氣升騰,龍身掀翻峻岭,龍爪力挽狂瀾 ,看一眼 ,精氣神兒倍增,爽心悅目達到極致了。
晨曦初上,登上旌旗山主峰,鳥瞰翡翠般的群山,千溝萬壑之中,一團一團的霧,一縷一縷的水氣,如煙如紗,繚繞于山澗,纏繞于山腰,時而像萬馬奔騰,時而像輕紗漫舞,如美女綄紗,如小女梳妝,清幽輕柔和縹緲動感的畫面,一直走向很遠很遠……。霧是水的化身,霧有多遠,水就有多長。霧,拼成了水的完美圖形,她是水庫的圖騰。紅日初出,朝霞給羅列的山峰披上金色的盔甲,在陽光的折射下,那一串一串的紅,一串一串的黃,一串一串的紫,一串一串的綠……,連結在一起,連接在霧與霧之間,連接在山與山之間,弧形的、直形的、斜形的,如絲如綢,斑斕如畫,五彩繽紛,這便是虹,虹,是水庫的升華。
艷陽高照,霧散去,青翠的山,露出綠牆紅瓦,點綴著藍天藍水,映忖著小橋人家。詩一般的畫卷,展現在天地之間,美了,醉了。
若是從市區而來——
最佳路線當然是先走過沐浴村,後至水庫大壩的腳下,領略一眼巍巍的壩堤,心,一定是被震撼了。
靜靜的看上一刻鐘 ,44.8高的巍峨之軀,穩穩橫臥兩山之間,微風吹過,芳草萋萋,大壩像山,現在也的確就是一座山。大壩的靜,大壩的高,大壩的穩,很難想像這龐然巨物,竟然是農民用小獨輪車,從五華里之外一車一車推來,再用千百萬石夯夯實,修築而成。
粗略估算一下大壩的土方,大約是2134586立方,這是個什麼概念呢?在沒有任何機械作業的情況下,構築這樣的工程,想來愚公再世,也定然是愁哭了。
據了解,1958年5月10日,萊陽縣一萬名農民民工進入工地,開始了為期三年艱苦卓絕的戰鬥。那時候,清基工作異常艱苦,沒有抽水機,用最原始的辦法挖河引流,從最深基礎6米逐步到5米……至1米,按比降一直挖到河洛鎮朱耩村東,總長十餘華里。壩址排水使用的從南海鹽灘調來的龍骨水車、人工水斗等。這樣原始的提水工具,這樣的勞動強度,這樣的工程量,現在看來,都是無法想像的。
大壩第一次合攏是在半夜,合攏後水位快速上升,衝出一個缺口,合攏沒有成功。後來,大批農民跳下水去,形成人牆,擋住洪水,一層不行再來一層……,在幾道人牆擋住水流後,其他人員搶修下游基礎,再度回填,在大壩築到一定高度時,集中力量將填平。……1959年12月底,終於完成了第二次合攏。
人牆、12月底……,能想像出那是什麼場景。樸實無華的農民,年輕人、中年人、男人、女人……就是那樣跳了,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水流之中。
這一批人當中,後來有不少的被冰水凍壞了骨頭,終生殘疾。更有青年婦女,經過那一次構築人牆,有的人終生不育了。
但那是義無反顧的一跳,義無反顧的……犧牲,沒有人留下姓名。
難怪沐浴水庫的前身,名稱叫「共青團號水庫」,這些……都成了歷史的記憶。
想一想那些年,那些人,想著他們的壯舉,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
順著腳下的甬路向東前行,路過發電機站一座恢宏建築,踏上盤山的道路,空氣立刻就清爽多了。
林木茂密,遮天蔽日,樹蔭下的道路,光滑如砥,繞著筋兒向上盤旋。路邊山坡有多個石牆砌築成的花園,年頭久了,牆根生出碧綠的青苔,清清淡雅是氣味,沁肺潤心;嫩綠鮮美的顏色,美不勝收。石牆是由很多三四百斤的大青石砌成,一個挨著一個,看上去每一個都形若蘑菇,圓頭棱腦,毫無規則,但砌在一起,卻成了一堵風骨別致的蘑菇牆,――藝術之牆,
驚嘆石頭牆的壯觀,更驚嘆花園的美。石牆和花園,是這裡的特色,一堵又一堵石牆,一個又一個花園,將陡峭的山坡,裝扮得層層疊疊,玲瓏別致,無處不透出花的芬芳和力量的勁道,養心養眼。這設計,也是絕了。
靜,是這裡的另一特色,除去鳥兒嘁喳叫喚幾聲,別無雜音。林蔭道上,愜意漫步,大約繞過五六道彎兒,才能繞到山頂。
山頂寬闊的廣場,與大壩相連,可以直達對面的山頭。微風拂面,環顧四周,美景就目不暇接了。
腳下,寬闊的蜆河由此出發,像是一條星星點點的銀河,經陽光反射,灑滿了銀子和鏡子,時而耀眼奪目,時而波光粼粼,一路向南,向著市區飄撒而去,市區那林立的高樓大廈,仿佛就在眼前,繁華和寧靜,在這裡柔軟地連接到了一起。
巍峨的大壩像巨型蒼龍,橫跨兩岸山頭,這東邊的山頭略高,像似昂起的龍頭,猙獰險峻。在廣場東側一個高處,陳列著大大小小的石夯、石碌碡,石滾子、石碾子,仿佛就是一個碾子博物館,不難想像,當年工地上,打夯的號子悠揚,人山人海,人歡馬叫,熱鬧非凡勞動場景。
一張黑白照片,一尺長,半尺寬,由三段照片拼接而成,是當年的施工現場,再現了工地的場景,畫面中,大壩剛剛隆起,很平很矮,照片上人頭攢動,人像螞蟻一樣小,這樣的石碾子比比皆是。
水庫的水流從北而來,寬闊闊、碧澄澄、蒼茫茫、霧蒙蒙,十幾里碧波蕩漾。
水的盡頭 ,的一道彎彎的高嶺,水就順著高嶺的走勢,向著那不知名的三峽延伸、延伸,隱去……。反向思維,也可以看著是那山峽彎處,忽然奔放出來這片浩瀚汪洋,一路磅礴奔流而來,直至腳下大壩。不大不少的碧浪,借著煦煦和風,一層挨著一層,悠閒地拍打著壩堤,濺起一排排雪白的浪花。
遠方寬闊水面處,突兀出一個高聳的俊峰,極似大洋中的孤島,奇特而俊逸。孤島名叫「山中間」,據說,名字比水庫老得多,水庫建設之前,就矗立於蜆河中心,因地理位置而得名,當年水位低矮,這「山中間」煞是險峻。
水的氣勢,若不是被大壩擋住,真是猶如親臨長江天險。壩堤像一把巨鎖,鎖住了千年的奔騰。
走到近前,與浪花親密接觸,似乎心生恐懼之感,那清澄澄的深、暈乎乎的動,感覺水下的龍就要跳出來。
據說,水庫建
設之前,這裡曾有一個蜆子灣,蜆子灣深不見底,沒人能探到真底。又據說,蜆子灣裡面有一條龍,建設大壩時,第一次合攏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那條龍生氣了。但,人類的毅力和智慧,終於感動了龍,降伏了龍,龍給人民讓路,搬走了。更有人在傳說,龍仍然生活在水庫里,就居住在大壩的腳下,它擔負起了保衛大壩的任務等等。眾說紛紜,傳說的故事很多,大多是水庫建設以前的故事,畢竟是千年的蜆河,養育了兩岸的人類,那種情感,近乎成為基因,深深的烙進人們的骨頭裡。有詩為證:
棲息兆載蟄塵埃
鎖住磅礴靜怡開
不是蜿蜒千般痛
怎能攪翻驚濤來
回天有術真蜆龍
此番被降再無災
人定勝天自有力
留與後人多評裁
沿大壩向西走到盡頭,北拐不遠就是泄洪閘,生生把一座石頭山劈成了兩半。溢洪道十幾米深,近百米寬,兩邊和底部全是青一色的石頭,天然的石頭,參差不齊,犬牙交錯,看得出是土炮開鑿的痕跡,這條青色的天塹般的壕溝,經受了千萬乃至萬萬次炮擊,犧牲了山,成全了溝。
站在溢洪道底部,青青色調的溝塹與藍天互映,把整個溢洪道也映成了灰藍色,仿佛前方那固定的石頭變成了巨浪,活了,涌動起來,洶湧奔騰,直泄而下。那種壯美,那種氣魄,排山倒海,足以讓人心悸魄動,戰戰兢兢。立刻感覺自己便成了一粒沙子,渺小極了,小心翼翼在石浪中找一地兒站好,拍下一張照片,心中欣然,懼怕被浪頭沖走,急忙忙跑出來。有詞曰:
天際來石流,排山雷吼。驚起蒼穹雲鳥盡,顯露出朗朗乾坤,且看鑿痕。 疾首鑿工魂,斑駁汗印。血汗換來清如許,誠勸後人莫戲娛,此乃中樞。——《調寄. 浪淘沙》
查閱一下有關資料,庫容1.87億立方,興利庫容1.07億立方,水域長度50華里,上游流域面積450平方千米,在全省比較,不屬最大的,排名第十七位。
但有兩個之最,即壩高之最和壩短之最。也就是說,水庫大壩的高度屬全省最高的,大壩的長度是全省最短的。可見,水庫的立項勘察設計施工等,都是十分科學和完全合理的。天人合一,凝聚了策劃者勘察設計者的心血和汗水。
據說水庫工地指揮部成立時,時任萊陽縣委副書記滕世思同志任總指揮,水利局技術幹部邢保容同志參加了水庫的勘察設計施工工作。指揮部內設了諸多機構,如政工、財務、工程、宣傳、治安等等。
但是千千萬萬的建設者,大多沒有留下姓名,永遠走進了歷史。
獨立大堤,蜆河北去,高峽平湖,往事如煙,那一年那些事…… ,千年蜆河之上,究竟留下多少故事?
沐浴水庫建設之初,涉及拆遷房屋近一萬間,搬遷居民八千多人 ,那個年代,那些樸實的農民 ,硬是以村為單位,人幫人 ,戶幫戶 ,親幫親,自覺自愿搬出了祖宗八代的老屋,這樣的壯舉,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如今,水位退去以後,仍可見老村的舊址,穩穩的蹍台,靜靜的石磨,不倒的殘垣……,那是歷史展示,是凝固的時空。
據此,毫不懷疑那是一個火紅的年代,也毫不懷疑那是一個激情燃燒的歲月。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一個甲子過去了,現在的沐浴水庫,鍾靈毓秀,風光無限,已經成為萊陽人民的生命之源。
她是萊陽歷史上的豐碑 ,記錄了一代人的奉獻。
巍巍堤壩,印記了千萬奉獻者的名字。漾漾漣漪,跳動著千千萬萬個奉獻的音符。
沐兮浴兮,
陽光春風。
潤兮澤兮,
子孫後代。
憑欄處,
幽幽感懷,
此情謹記。
【作者簡介:朱勝田,筆名:天上來,山東萊陽人,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煙台市美術家協會會員,萊陽市作協會員,在報刊網絡發表文學作品多篇,其代表作:長篇小說《消失的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