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縣城當婦科醫生,見證無數墮胎後「走不出來」的女性

2023-11-14     VISTA看天下

原標題:她在縣城當婦科醫生,見證無數墮胎後「走不出來」的女性

ID:SouthReviews

原標題 | 關於墮胎,一名婦科醫生看見的

作者 | 丫丫

編輯 | 吳擎

排版 | 八斤

編者按:這是一篇讀者來稿。在看到南風窗刊發的《被性侵的兒童,誰能幫他們》後,讀者丫丫聯繫上我們,投遞了這篇關於墮胎女性的稿子。

文章中第一人稱的主人公,是東部沿海省份小縣城裡一名婦科醫生。在她從醫的30年里,為無數女性進行了墮胎手術,她自己也是一名墮胎女性。她理解,墮胎女性常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理狀況:墮胎疼痛,因此常年為墮胎女性義診,進行心理疏導。

當下,在墮胎已經成為一種日常的選擇。但在主人公30年的從醫生涯中,她看多了許多女性因墮胎而背負的心理負擔和對身體的傷害。而將這個選擇放到家庭中進行考量時,墮胎女性承受的,比身心負擔還要複雜得多。

01

「不就墮了個胎嘛」

我從事婦科工作三十年,是婦科手術室的一名醫生,主要負責流產和墮胎手術。

這期間,我接觸最多的,是那些墮胎後出現後遺症的墮胎女性。對於她們來說,墮胎手術結束後,真正的疼痛才開始。

我曾經也是一個墮胎疼痛者。1990年8月,我懷上第二胎,胎兒三個多月,但我沒有任何察覺。

當時我剛剛成為婦產科醫生,忙於工作忽視了自己的身體,又因為生下女兒後,就戴上了節育環,沒想到它會在我體內失效。當年計生很嚴格,我只好做了墮胎手術。

《匆匆那年》劇照

術後,我心裡對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放不下,身體上,不經意的一個彎腰,或從座位上站起來,會突然聽到體內傳來「撲通」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肚子裡掉下去。接著就是肚子疼,臀部疼。

夜裡,我老是做噩夢,夢裡一個小小的人,沒有面目也沒有手腳,它緊緊地掐住我的脖子。我很害怕,想確認這個小小的人,是不是被我墮掉的那個孩子。

這個念頭始終在腦海里盤旋,變成確定的聲音:「是他、就是他」。這聲音甩不掉。我所有的恐懼與內疚感如同一團毛線,在腦子裡纏得死死的,身體的疼痛感也越來越明顯。

我的症狀持續了近一年,我們醫院的一位婦科專家前輩,告訴我這是典型的墮胎疼痛症狀,是女性墮胎後的一種應激反應。准媽媽們無法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產生深深的歉疚感和負罪感。在她們內心深處,總有扯不去的念頭——「肚裡孩子奔我而來,我卻殺死它,我不配做媽媽。」她們越想,就越疼痛,身體的痛苦到了極限。

《消失的女人》劇照

之後我學習有關墮胎疼痛知識,並開始接觸相關的心理疏導課程,於1995年考取心理諮詢師合格證。有了此合格證後,我更多地接觸因墮胎疼痛,前來診治的女患者。

在崗位上工作了30年,2020年,我退休了。退休後,我接受醫院的返聘,並建立了墮胎疼痛門診。但這個舉動,在我們縣城這個小醫院裡,非常有爭議,尤其是在這所以男性為主導的醫院、科室里。當我提出「墮胎疼痛」以及「墮胎疼痛」門診的想法時,他們不停地在嚷嚷著,「不就墮個胎嘛,至於嘛,還『墮胎疼痛』?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呀!」

但我堅持要開設墮胎疼痛門診,因為被墮胎疼痛折磨的感受,只有墮胎女性能體會。墮胎疼痛門診,其實是一個墮胎疼痛患者的心理疏導室。這麼多年來被她們接納,並有越來越多的墮胎後遺症女性,走進這間診室。

任舞是一名墮胎後遺症女性,曾在墮胎疼痛門診做心理疏導。2021年6月的一天,任舞的丈夫闖進診室大吼大叫,他說:「本來我老婆墮胎後什麼事都沒有,自從在你們這裡(接受)所謂的治療後,居然開始哼哼唧唧喊起痛來,這是怎麼回事?不就墮了個胎嘛?。」

《完美伴侶》劇照

我趕緊勸他冷靜有話慢慢說,誰知,他懟我道,「我母親生四個孩子,也因為政策不允許多生而墮過胎,她都好好的呀。任舞和我結婚後才生過兩個孩子,第三胎因為她的身體原因,我同意她墮胎的。她怎麼就會有墮胎疼痛了?我聞所未聞這個詞,就是你們慣的,給慣出她的這個毛病。」

看著我始終堅持「墮胎疼痛」的說法,他不再理我,返身摔門而去。他去了院長那裡,先告我的狀,說我是給人亂扣病因的庸醫,好好的一個人沒病卻被說成有病,給人造成生理和心理上的雙層痛苦,還給他們夫妻感情帶來困擾,他需要院方和我這個「庸醫」給出說法。

事後,院長找到我,針對任舞的情況叫我做出合理解釋。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我的做法不合理嗎?但我沒有說什麼。

02

「不是神經病」

我在我們醫院一直做婦產科醫生,三十多年的職業生涯里,我給女性做過無數次的流產、墮胎,以及引產手術。我尤其擅長的是墮胎手術,她們要實施墮胎手術的理由有很多,哪怕腹中已經成型的胎兒,也要通過手術清理掉。

我覺得這個手術是不同於任何手術的,連我這個對墮胎手術司空見慣的臨床醫生,也會不免心驚。當然我在做手術時,是不能有一絲私心雜念的,這都是我手術後的某些聯想而產生的。

《親愛的生命》劇照

任舞丈夫來過不久後,任舞悄悄來到醫院,含淚向我替她丈夫道歉。

任舞是一個瘦瘦弱弱的33歲女性,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她於2021年年初懷上三胎。任舞和丈夫是打算要這個孩子的,因為母體體質差以及胎兒發育不全,近四個月的胎兒不得不墮胎。

從上手術台到下手術台,任舞為了腹中的胎兒一直哭泣不止。墮胎手術後,任舞的恢復很慢,在恢復期里她不停地流淚,眼睛出現炎症,之後又出現月經失調,她的周期不規則,發生經期延長的現象,經量不斷增加,出血量很大。

經過一段時間的藥補後,任舞以上症狀有所減緩,身體情況在好轉,但心理上總感覺有過不去的坎,而腹部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她伴隨著疼痛,開始出現幻聽,幻覺,睡眠不好,噩夢不斷。

在她的噩夢裡,老是有個小人兒歇斯底里地哭喊,似乎喊聲里有媽媽二字。任舞一次次從噩夢裡驚醒,那個小人兒的影子,抹也抹不去。小人兒占據腦袋時,她感覺自己渾身疼痛劇烈。

《消失的女人》劇照

任舞在最難受時來到我的門診,那是2021年四月份的一天,她訴說自己的症狀。她擔憂地問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我實實在在告訴她,來我這個診室診治的人,都是精神因素導致的生理和心理上的雙層痛苦,但決不是什麼精神病。任舞僅憑我的這句「不是精神病」,瞬間釋然了。

2014年的冬天,我接待過一位患者,30來歲,從農村坐車過來,她說腹部總是沒來由、持續性疼痛,懷疑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我按照常規給她做了檢查,沒有任何問題。又問起病史,她支支吾吾,說自己曾墮過胎,剛挑起話頭,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我把她從門診請進獨立的辦公室,倒上一杯紅糖水,安撫她的情緒。她說起墮胎的經歷,夏天的時候她意外懷上老三,當時還沒有三胎的政策,家人也不想多一個「負擔」,胎兒近四個月大時,她將孩子打掉了。「孩子是被我親手殺死的。」她哭喊道,認為如今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應得的報應。

聽了她的經歷,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她生理上沒有任何疾病,患的是「墮胎疼痛」。

墮胎後的女性們經常說的一句話是,我腹部疼,找不到原因。實際上,這背後是抑鬱情緒加重,出現幻覺幻聽,心情低落等情況。這些因素誘導了身體的疼痛。

《完美伴侶》劇照

幾年前,我接診過一位患者,她已經轉向重度抑鬱症,拒絕就醫,一隻手捂著眼睛,一隻手往外推我。她的家屬告訴我,她總是不停地念叨說,腹部會脹起來,「自己墮胎的孩子又回到媽媽肚子裡」。

據悉,很多墮胎女人在墮胎手術後,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墮胎後遺症。而其中的墮胎疼痛,是後遺症的最大特徵。

除此之外,還有月經失調經期延長、宮腔粘連、子宮穿孔、習慣性流產、導致終生不孕等諸多問題。我的自身感受是,墮胎疼痛的影響程度、持續時間等是較長的。而墮胎疼痛在生理和心理上,是雙層的,越是疼痛精神就越是緊張;而越是精神上的重壓,會越發加重墮胎的疼痛。

這些情緒非常隱晦,不能為外人道,醫生也未必能準確判斷,以至於耽誤患者的治療。那天在辦公室,這位備受墮胎折磨的女性跟我聊了很久,我輕輕撫她的肚子,不斷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捂住她冰冷的肚臍,直到手心變涼。我將她的墮胎疼痛病症,如實和她說了,並借鑑自己的經歷「現身說法」,提醒她這並非是她的過錯。

《同桌的你》劇照

此後連續幾個月,她又來找過我幾次,每次我都會為她輕撫她腹部,腰部和臀部等。我一邊用雙手為她輕撫、一邊低低發出祈願的聲音,「會好起來的,就會好起來的」。儘管我的聲音很低,但其中那種心理暗示的力量是潛移默化的,她們極其願意接受這個心理暗示。我一點點幫助她重建信心——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你都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大約兩年多的時間,我和她聊了近50次,前後綿延七十多個小時。最長的一次兩個多小時,最短也不少於半個小時,她終於走了出來,今年3月份她告訴我,身體疼痛徹底消失。

03

綠色的小沙發

我所在的縣城醫院,患者大多來自農村,在當今生育話題越發受到關注的情況下,鄉鎮女性群體對於墮胎的認知和接受度,比城市裡的女性低很多。在農村家庭和父母的傳統觀念的影響下,她們默認了「女人生來就是傳宗接代的」、「生孩子是本分」等觀念,認為要老老實實生孩子,不能有別的非分想法。

從2014年起,我開始義務為面臨墮胎壓力的女性提供心理疏導。2020年我退休後,醫院返聘我做心理疏導師,並在住院部後院的平房裡,開闢出兩個房間,作為專門的心理疏導室。做這一切都源於我是個墮胎疼痛患者,我體會過那種雙層疼痛的生不如死,找不到「救命稻草」的絕望。我想著,即使自己做不了她們的「救命稻草」,那我就做那一絲光吧。

我的墮胎疼痛心理疏導室,在我們醫院後院的一排平房裡,其中一間是屬於我的心理室。心理室的內部設計,費了我一番心思。在接觸過的墮胎疼痛女性患者中,我發現她們的坐姿總是呈蜷縮狀,或是雙手情不自禁地抱住雙膝,或是弓著上身雙手抱著自己。這些都是緊張、惶恐、沒有安全感的表現,一點都不伸展、放鬆,看著就叫人心疼。

我特意買小型沙發放在心理室里,它們小小的矮矮的,人坐到裡面,會有被環抱的感覺,溫暖又踏實。即使她們依然蜷縮著,沙發的高度和寬度,恰好吻合她們的狀態。沙發是綠色的,有清新感,窗簾淡淡粉色、輕輕垂落,既明艷又溫馨。她們表示很喜歡這個環境,靜謐、舒心,又安全。

三年前小禾獨自來醫院,準備墮胎。她23歲,從外省的一個偏僻農村來到我們縣城打工。當時她懷有4個月的身孕。我看見她時,她穿紅色羽絨服,縮在窗台角落處抽泣。她的手凍得通紅、冰冷,鼻涕水直流。我將女孩扶進辦公室,安置好讓她坐下,遞上一杯熱水。

小禾說,她和男友戀愛兩年並同居,懷孕後男友帶她去見父母。他父母根本看不上她,嫌她出生農村,又嫌她未婚先孕「犯賤」。在這個小鎮,人們有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認為女孩「未婚先孕」是極為不光彩的事。

《匆匆那年》劇照

相比之下,男孩家從村裡到縣城做生意,還買了房,條件不錯。男友的母親將小禾趕出家門,警告他們不准往來,惡狠狠地說:「她肚裡的胎兒不知是不是一個野種?」她被這句話刺激,不願受此羞辱,決定和男友分手。

我問她:「你考慮清楚了嗎?男朋友這個人你了解嗎?」

她有些猶豫,說墮胎的決定男友不知情,男友堅持要結婚。但她覺得婚姻大事男友做不了主,真正能做主的是他的媽媽。提到男孩的母親,她又說,「咽不下這口氣。」

我感受到,女孩有一時賭氣的衝動,便提出與她的父母做一次溝通。小禾很激動,她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她羞於讓父母知道這件事。我只好先與她的男友談話。小禾撥通了手機。我將情況詳細說了,電話里男孩態度誠懇,為自己沒有照顧好女友道歉,堅定地表示不會讓她獨自承擔。

「你不妨去做一個胎兒的DNA檢測,以證明自己和孩子的清白。如果孩子的確是他家的骨肉,你再與他們家談判婚姻事宜。」我為他們提出一些方法。當然,作為輔導師,我能做的只是傾聽,給予心理上的援助,具體困難還要靠當事人自己去解決。

事後,小禾和男友去做了胎兒DNA檢測。面對結果,男孩母親無話可說。但她還在強調女孩家庭條件,不符合要求,「我們不要貧窮家庭」。這一次,小禾沒有退縮,向他母親提出條件,不允許結婚,墮胎必須給予巨額賠償,走法律程序。最終,男孩母親妥協,同意兒子和小禾結婚、生下孩子。

領取結婚證書時,他們給我送來喜糖。小禾為自己的孩子贏得了合法性,卻因身體原因,沒有保住胎兒。肚子裡的寶寶五個月大時,做了墮胎手術。今年3月,小禾發給我一個好消息:她已順產下一個健康的男嬰。小禾說,是那個逝去的孩子,為她帶來了後續的幸福。她始終感到傷痛,在朋友圈裡寫道:我很想知道它現在在哪裡,一次次希翼與它夢中相逢,卻始終未曾夢見它。

04

墮胎與離婚

在我所接觸的鄉鎮女性墮胎的案例中,有許多是出於感情和家庭不可調和的矛盾,一個很小的點就「引爆」了。

2022年8月,懷孕4個月的小葉,突然攀上家中陽台,要跳下去。她的丈夫眼尖,上去拉扯她,撕扯中小葉從高處掉下來,當場見紅。送進醫院急救,腹中胎兒已經保不住,不得不墮胎。

她向我求助時,說公婆的這個家她再也不想回去了。小葉結婚5年,丈夫和公婆沒有一個不盼她懷孕的,起初還好,幫著她求醫問藥,到了第5年,他們對小葉生孩子失去信心,譏諷她、罵她,婆婆甚至讓丈夫同她離婚。

小葉曾想過自殺,在這種積怨的情緒中,她懷孕了。妊娠期間,家裡與小葉的矛盾減少,但感情的裂縫還是難以彌補,婆婆端來的一碗油膩膩的湯,她拒絕了。婆婆不滿的嘟囔聲被丈夫聽見,他衝進房間指責妻子矯情,她瞬間爆發般嚎啕大哭。

《好事成雙》劇照

孩子流掉後,婆家還想等她恢復後再生。但她堅持離婚不想再復合了。我以治療手段解決了她身體的疼痛,更深的心理疼痛來源於她不幸的婚姻。漫長的五年婚姻里、在反覆的求子無望中,她和家人的感情早已殆盡,即使有了孩子也挽救不了婚姻。

對這類墮胎媽媽群體,她們最需要的是來自家庭的接納與支持,我個人更期望的是通過輔導,讓她的家庭跟她共同來面對。但顯然,這對家庭已經無法彌合。

小葉成為我的心理疏導對象,對於她的治癒,是要把她從婚姻糾葛里解脫出來。我找到一位做律師的朋友幫助她,終於使她順利離婚。

現在墮胎技術很成熟,有藥物流產、無痛人工流產、藥物流產加無痛清宮,以及引產等方法。安全穩妥,近年來也少有流產方面的醫療事故。流產是一個很小的、平常的手術而已。但小鎮的女性,對自己胎兒有一種執念,這些執念或長或短地,控制著這些墮胎女人。

《小敏家》劇照

小菲31歲,臉頰瘦削,神色憔悴。她坐在我診室里,整張臉被淚水模糊。「我這樣的人活著是不是沒有任何意義?」她說。

「你年紀輕輕,往後的路很長,能不能遇見想要的都是未知數,難道你不想等等看、試試做?」我安慰道。

她想了想,回答說,「我試試」。我明白她向我傾訴,是她「試試」的第一步。當患者停止流淚,調整好情緒前,我會給與她們一個久久的擁抱。她們痛快淋漓的傾訴就此開始,傾訴是心理疏導重要一環。

小菲是一位墮胎後遺症患者,第一胎因胎兒發育不全流產,這此後留下心理陰影,導致後續不孕。當一個人情緒出現問題,軀體就會產生疾病。她的身體特徵為內分泌紊亂,月經不正常。精神緊張或過度焦慮,對腦丘下部腦垂體——卵巢軸產生影響,抑制正常排卵。越是不正常她越是焦慮。

今年2月,小菲再次懷孕,卻又因同樣的原因流產。這是她第二次墮胎,加重了她的心理負擔,因為有婦科專家預言,她將再難妊娠。小菲近乎偏執,她相信這個預言,又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

事實上,她焦慮和煩躁皆來自於與丈夫的感情,她說她斷定丈夫婚內出軌。在公共場合,她親眼看見自己的丈夫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她不想結束這段婚姻,害怕自己無法生育,會孤獨終老。

我為她感到悲傷,同時表示理解,在農村,許多家庭討老婆只為傳宗接代。這些年我所輔導的案例中,男性幾乎沒有參與,是消失的。他們或沒有責任心或經濟不獨立。女性獨自面對危機,會有許多抱怨和孤獨感,感情的事又怎能只有一方付出努力?

小菲還處在糾結中,一邊接受我的心理疏導,與此同時,按照醫囑繼續服用內分泌的藥物。她仍然在祈求能早點懷孕。

《正發生》劇照

與小菲不同,顧真是我輔導過程中遇見的少數職場女性。32歲那年,她在一次與上司的推杯換盞中,犯了錯事。她有丈夫有女兒,查出懷孕後,又驚又怕。這塊長在自己身體里的肉,她第一時間就想處理掉。

她感到滿世界的眼睛都在盯著,始終不敢邁出去第一步,肚裡的胎兒一天天增長。就在顧真做墮胎準備時,她對胎兒有了莫名的不舍。她覺得這是一個男孩,在肚子裡踢她。我想,這是成為母親後,女性特有的感受,她給自己暗示,認為與這個孩子有緣。顧真的迷戀與痴狂,以及孕吐的變化,被母親發現。

母親逼問出真相,逼她去墮胎,她說要生下這個孩子。那時,她的丈夫恰巧在外地出差,妊娠時間根本對不上,母親不想讓女婿知道女兒的這樁「醜事」。她擔心他們離婚,更害怕有「醜事」的女兒以後沒人要。

顧真懷孕三個月時,她的母親給她喂下安眠藥,又叫來她的兩個姨母,將她綁來醫院。在醫院,挂號、繳費後,這三個女人合力將她抬上擔架車,送入手術室。手術前,她的母親簽了一份保證書,保證墮胎是自願的,與任何人無關。那時,顧真已經清醒,對於母親的擅自主張,她不得不順從。

《性愛自修室》劇照

2013年7月7日,顧真清楚地記得墮胎的日子。在這十年里,她一直鬱鬱寡歡,已經不能再工作,丈夫知情後,兩人最終離婚。

這些變故她看得很輕,甚至不以為然,唯有那個被墮胎的胎兒,是她心裡最大的傷痛。「媽媽的心肝、媽媽的肉喲……」她每天不停地給那未見面的孩子寫信。

現在,顧真42歲,單身,依靠母親生活。顧真的母親向我求助,希望我能開導她的女兒。她對於女兒十年都走不出對胎兒的執念,感到不可思議,覺得她應該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有新的感情。顧真的心結,是我在做的課題,她也是我做心理疏導時間最長的一名墮胎女性。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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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墮胎疼痛」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07b2b780c37e82f0e4ab9a9bc0b6ed7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