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真的很討厭林黛玉嗎?原文有幾處細節,被很多人誤解

2024-09-01     少讀紅樓

林黛玉進賈府一回,王夫人曾對黛玉說過這麼一番話,她說自己有個孽根禍胎,是個混世魔王,並且多次囑咐黛玉以後不要理睬他。

有人認為,這是王夫人在警告林黛玉,不要靠近自己兒子。甚至有人說,王夫人不喜歡林黛玉,所以黛玉一進賈府,她就警告黛玉離自己兒子遠點。

真的是這樣嗎?當然不是!

王夫人怎麼說也是金陵王家的二小姐,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千金,現如今又做了榮國府的二太太,她怎麼可能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外甥女有如此大的敵意?

又有人說了,她不喜歡林黛玉,是因為她不喜歡自己的小姑子賈敏,所以即便沒見過黛玉,她也「愛屋及烏」地討厭黛玉。

這又奇了,好端端的,王夫人為什麼討厭自己的小姑子賈敏呢?原文沒有任何情節表明,王夫人跟賈敏之間有什麼矛盾和仇恨啊?

於是,又有人拎出了這麼一段情節,說王夫人曾評價過自己的小姑子。原文第七十四回,因繡春囊事件,王熙鳳建議王夫人裁員,王夫人就說了這麼一段話:

只說你林妹妹的母親,未出閣時,是何等的嬌生慣養,是何等的金尊玉貴,那才像個千金小姐的體統。如今這幾個姊妹,不過比人家的丫頭略強些罷了。

有人認為,王夫人如此評價賈敏,話語中是帶著醋意和譏諷的,好像賈敏未出閣時,把賈母所有的寵愛都爭了去。

黛玉進賈府一回,賈母見到黛玉之後,也曾說,我這些兒女,所疼者獨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連面也不能一見,今見了你,我怎不傷心。

要知道,賈母說這話可不是單對黛玉一人,而是面對賈府上下所有人說的,包括邢王二夫人在內。因此,有人就說,賈母的確偏心。

她的三個兒女,她最疼的是小女兒賈敏,其次是賈政,最後才是賈赦。所以有一年賈府中秋,長子賈赦就通過一個笑話暗刺賈母偏心。

賈赦說賈母偏心,主要是說她偏心自己兄弟賈政。而王夫人評賈敏的那番話,有人又說她也是暗刺賈母偏心小女兒,不疼兒子。

因此,基於賈母偏心賈敏,導致二兒媳王夫人對賈敏懷有敵意,由於賈敏去世,因此這種敵意就自然過渡到了賈敏之女黛玉身上,所以說,王夫人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黛玉的。

這種觀點,其實經不起推敲。且不說王夫人出身大家,不會像趙姨娘那樣錙銖必較,爭風吃醋,就說她評價賈敏的那段話,也根本不是因為對小姑子懷有敵意。

相反,王夫人說這番話的前後語境,是因為賈府大不如前,已經開始入不敷出了,養不了那麼多下人了,所以王熙鳳建議把姊妹們身邊那些年紀大的,難纏的都拿個錯攆出去配人完事兒。

這樣一來,不僅少了許多麻煩,也省了不少開支。但是王夫人作為當家主母就不同意,因為她覺得現在的這幾個孩子,已經很可憐了,每人身邊得力的丫頭也就兩三個,已經很寒酸了,再要裁員的話,實在於心不忍。

因為王夫人是經歷過賈府繁華場面的,即便不是頂點,至少也見識過它的一鱗半爪,賈敏未出嫁時的賈府就是。

王夫人把賈敏未出閣時的待遇拿出來說道,正是因為如今的賈府大不如前,目下賈府小姐的待遇跟賈敏那時的小姐待遇,完全不能比了,這也是賈府在走下坡路的暗示。

因此,王夫人說那話的初衷根本就不是出於討厭賈敏,或者對她有敵意,而是在鳳姐要求裁員時,她作為當家主母不由自主發出的感慨,真是今非昔比啊,這才過了不到二十年,沒想到家族已經走到了連小姐身邊的丫鬟都要裁掉的地步。

再者說,此時賈敏早已出嫁並去世多年,王夫人一個貴族婦人即便真的不喜歡小姑子,何至於耿耿於懷這麼多年,甚至人死了多年都還不放過,必得要拿出來說道一番才能解恨?

於是,有人又舉出另外一個例子。金釧兒跳井死亡之後,寶釵得知消息,第一時間到王夫人屋裡勸慰姨娘,這裡又寫到了一個細節,王夫人要給金釧兒裝裹,但沒有現成的衣服怎麼辦?

王夫人說,誰知鳳丫頭說可巧都沒什麼新做的衣服。只有你林妹妹作生日的兩套。我想你林妹妹那個孩子素日是個有心的,況且他也三災八難的,既說了給他過生日,這會子又給人裝裹去,豈不忌諱。因為這麼樣,我現叫裁縫趕兩套給他。

不少人都認為,王夫人要給金釧兒裝裹,她作為舅母,竟然打給黛玉過生日做的兩套衣服的主意,太不應該了。想都不行,想也有罪,這哪是一個舅母該有的態度?

還有人認為,這已然是王夫人在背後公然地表達對黛玉的不滿了,甚至分析說王夫人對黛玉的評價就是:多心,敏感,多疑。這顯然不是什麼好詞,說明王夫人對黛玉是頗有微詞甚至很不滿意的。

真是這樣嗎?我不這麼認為。王夫人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想辦法趕緊給金釧兒弄兩套裝裹衣服出來,所以她面對寶釵的時候,是把自己能想到的衣服來源都給說了出來。

一個是鳳姐沒有新做的衣服,無衣可用。一個是黛玉過生日做的衣服,拿來用很不合適。相當於兩條路都被堵死了,對王夫人來說,一時可能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因此,王夫人最終並沒有用給黛玉過生日做的衣服,而是讓裁縫現趕兩套衣服出來。這說明,她作為舅母,多少也是了解黛玉的,畢竟黛玉在賈府也生活了好幾年,她也知道黛玉體弱多病,所以只是在念頭裡過了一下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如果因此就認為,王夫人表達了對黛玉的不滿,甚至打心裡討厭她,這我真的不敢苟同。這顯然是把王夫人的教養和為人拉到了與趙姨娘一個水平線上。

王夫人說黛玉素日是個多心的,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是表達了某種不滿,但聯繫上下文語境,王夫人說這話的語氣是十分平和冷靜的,而且我們如果以黛玉為主體,對王夫人、小紅這些外人來說,她的確就是個多心的,說話刻薄的,這沒什麼錯啊。

但我們不能因此就斷定,王夫人是討厭林黛玉的。她作為舅母,犯不著去討厭一個孩子,而且這個孩子還是賈母最疼的外孫女,是賈政的親外甥女。而這兩個人,一個是王夫人的婆婆,一個是王夫人的丈夫。

要說論血緣關係,對王夫人來說,她自然會更親近寶釵,所以寶釵在她眼中是「寶丫頭」,而黛玉在她眼中,只是「大姑娘」。從稱呼中就看得出親疏,畢竟一個是妹妹的孩子,一個是丈夫的外甥女。但親疏歸親疏,不能跟喜惡劃等號。

王夫人對黛玉的態度,就像生活中舅母對外甥女的態度,說不上多親近,但也談不上多疏遠,只是保持著禮節內的分寸感和距離感。要說不喜歡或討厭,根本談不上,吃齋念佛的王夫人,也沒必要給自己添堵,對王夫人來說,稱得上討厭的,整個賈府,估計也只有趙姨娘母子了。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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