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鵰俠侶可憐的女子之最是寂寞林朝英
每讀《神鵰》,都禁不住遙想祖師婆婆的風姿,心馳神往。
金庸的作品總愛有個「隱性主角」,譬如《碧血劍》里的夏雪宜,《射鵰》里居中卻缺位的王重陽,《倚天》是個例外,它的隱性主角張翠山和殷素素是出場了的,並且占據了全書四分之一的篇幅。
所謂「隱性主角」是主角的後台,並且籠罩了主角一生的遭際命運,好比胡一刀和胡斐,有父子一樣的延續性——當然很多時候「隱性主角「就是主角的親爹親媽。
照這個規律看,《神鵰》的隱性主角,非遺世而獨立的林朝英莫屬。
一個女神一樣的人物。
卻一輩子都只能數著年華過墓中的日子。
我以為,談林朝英,或可以與幾個人相與對照。
霍青桐,殷離,梅芳姑,郭襄。
這些女子,猶如自開自落的山中桃花,紅塵十丈,只餘一句惆悵的」天涯思君不可忘「。
金庸真是不太喜歡出色的女子,像霍青桐,羞煞天下男兒的姑娘,只能獨自寂寞。也許最好的女人應該像黃蓉,古怪精靈,熱鬧非凡,然而絕對甘心站在自己夫君的背後,是解語花,也是賢內助。
林朝英呢?她追求的是」挨著,卻不靠著「的現代女性關係,逼的王重陽做了道士不說,在林朝英死後,還不忿的碎碎念」玉女心經,技壓全真。重陽一生,不弱於人!「
兩個人終生都是競爭夥伴的關係,王重陽在軍情緊急中,也不忘每天給林朝英寫信,但問題是,他跟她談自己最關注的軍國大事,這表明的是王重陽對林朝英的尊敬,但林朝英,芳心所念的,卻是」張敞畫眉「的繾綣。
王重陽不會娶林朝英,正如他不會娶一燈大師。
林朝英,曾經放下尊嚴熱烈的追求郭,卻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心上人寧可豎冠修道,也不肯與她分住一座活死人墓。
於是,從此,古墓是林朝英唯一的世界,那些外面的煙火,她一律不接見。
如此自暴自棄,可比梅芳姑的自毀顏色,獨居深山。
但其實,林朝英與梅芳姑還有一點相同。
就如石清從未戀慕過」針指女紅無不精「的梅芳姑,王重陽也從未愛過」才貌武功都是上上之選"的林朝英。
記得這一段嗎?
先師心中明白:「終生聽你吩咐,自是要我娶你為妻。否則便須做和尚道士,那是不得另行他娶。我又怎能忍心勝你,逼你自殺?只是在山上陪你十年,卻又難了。』當下好生躊躇。
他若愛你,何必如此為難?
我一直想,對於林朝英而言,何必非王重陽不可?
他當真是那般優秀的男子麼?
也許吧,五絕之首,豈同等閒?
然而,正如殷離的一生,執意尋找的只是心中的無忌哥哥一般。
林朝英所深陷的,其實不過是一段從未有過的兩情相悅。
林朝英將王重陽放得太高了,高到了夢境的地步。「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比那些傳說中的美麗女子。不過是一種愛情上的病態。
年紀小時,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欣賞郭襄,現在明白了。
因為她明白,愛情實在是很好的東西,但要真的沒有,那也沒辦法。
其實,放下有放下的好。
放下了,自然會發現月白風清,天高雲淡。
天地如此廣闊,世界如此美好。
林朝英或許一切方面都是絕世人物,但在胸襟上,她確是遜小東邪一籌。
也許,金庸是喜歡到某些女角到痴的程度,隱隱把書中的男角都當潛在的情敵,配不上她們,寧願她們作空谷幽蘭,情竇初開,又寂寞地凋零,在審美上,比結為夫婦還要高明。
也許,金庸的小說還是大團圓的居多,男主歷盡磨難,終於抱得美人歸。只好犧牲一些次要角色的幸福,才顯得世間萬象,有悲有喜,搖曳生姿,相互映襯。比如郭襄與何足道的擦肩而過,何等驚艷;儀琳對令狐沖的一片痴情,到頭來只是水中月、鏡中花。結局固然令人長吁短嘆,但在文學效果上,比之他們幸福的結合,可能更加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