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封城」手記之七：「我為啥要買這麼多衛生紙？」

編者按：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全球肆虐，義大利是整個歐洲防控形勢最為嚴峻的國家之一。本文作者因工作安排前往義大利，期間遇到疫情在當地暴發、蔓延，特以「手記」形式記錄疫情下的見聞與思考，歐洲時報網摘錄刊發，以饗讀者。

【歐洲時報網】當下，西班牙已經超過義大利，成為歐洲疫情最嚴重的國家。筆者採訪了一位在馬德里生活的博士生石榴，通過兩個生活片段，來了解疫情對她日常生活的影響。

封城第一天的馬德里街頭。（圖片來源：本文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馬德里淪為重災區，政府要負主要責任」

藏藍色的夜幕籠罩在馬德里上空，每家每戶的燈光依次亮起，石榴在電腦上「奮筆疾書」敲打著鍵盤寫著博士論文，19點58的鬧鈴響了，她迅速跑到窗前關上了窗戶，不一會兒，吼叫聲、鼓掌聲、音樂聲在八點整紛至沓來。這是西班牙民眾為了感謝奮鬥在前線的醫護人員而發起的活動，每天8點，雷打不動，已持續半個多月。

幾分鐘過後，聲音漸漸減弱，人們回歸正常生活。石榴繼續完成論文，一個小時後，她的第二個鬧鈴響起，這回石榴不但關上窗戶，還跑到了不臨街的廚房躲著，一進廚房就看到了同樣「躲著」的華人室友，兩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鍋碗瓢盆」的重型敲打聲從遠處傳來，耳膜微顫。這是西班牙民眾為了抗議全國封城禁令延長以及表示對政府的不滿而發起的第二個活動。

看著海報上被鍋「圍剿」的一眾西班牙政要，石榴認為，西班牙政府的確應該對疫情的暴發和迅速蔓延負主要責任，他們前期對病毒的不重視、對醫療系統的過度樂觀，才導致了民眾後來盲目跟從、放鬆警惕。4萬名球迷的歐冠球賽、10萬人的「3·8」大遊行最終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兩根稻草。如今的馬德里在疫情地圖上已經紅得發黑。

「義大利突然暴發疫情，應對不及時我能理解，但西班牙這波『神操作』究竟是為哪般？！」石榴在視頻里跟朋友抱怨，「中國暴發疫情，歐洲隔岸關火；義大利暴發疫情，西班牙還隔岸關火，現在火燒到自己家門口了。」

因為疫情，石榴的一份兼職也受到了影響。藝術史專業的她閒暇時間會通過朋友介紹、旅行團等途徑接待中國遊客，為他們講解當地藝術文化。春節期間，大概有2、3個小團取消了來西行程，3月則是石榴自己決定不再「冒險」接待遊客了。

她還記得自己最後參加的一個活動是學校學術小組與Casa Asia聯合舉辦的一場關於中國宗教藝術的講座。當天，馬德里已有46例確診病例，在全國居首位，石榴乘坐地鐵前往講座地點時，看到車廂里密集的人群，默默地戴上了口罩，她是車廂里唯一戴口罩的人。地鐵里沒有任何消毒措施，她根本不敢去碰扶手，即使到站剎車，慣性往前沖的時候，石榴也只能用盡全力保持住平衡。

之後，她再也沒出過遠門，專心「宅」在家中，完成博士論文。不過，作為一名人文學科的科研人員，一連數小時在家裡做研究的生活早已習慣，按她的話說，自己早已「隔離」三年了。

對面社區亮著的燈光越來越少，石榴也關上了電腦。

石榴家附近超市購物情況。

「拒絕看新聞，全屏蔽了清凈」

看著剛從超市搶購回來、鋪滿一地的衛生紙，石榴陷入了沉思，「我為啥要買這麼多？」

在西班牙剛出現疫情苗頭的時候，石榴就做好了不出門的準備，去超市囤了很多食物。就在她覺得萬事俱備之際，媒體突然長篇累牘地報道全球各地搶衛生紙的消息。

「媒體在製造恐慌吧？我一個人可不需要囤那麼多衛生紙。」

可當第二天石榴去超市看到好多西班牙人真的一大摞一大摞地抱著衛生紙出來時，她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受到了衝擊。石榴被人群「裹挾」到貨架前，匆忙往購物車裡裝了夠用小半年的衛生紙。

回到家，石榴把衛生紙塞到床底下，拿腳把露出來的衛生紙往裡又踢了踢。坐在床上，她不自覺地刷起手機，一邊瀏覽著新聞，一邊眉頭逐漸緊皺。「怎麼又是一篇幸災樂禍嘲笑歐洲疫情的？」石榴關掉頁面，「莫名其妙」囤紙巾的無奈感和煩躁逐漸湧上心頭。她認為，一些媒體不是單純地在報道全球事件，而是根據自己內定的輕重緩急不斷給她洗腦刻畫一個全新世界。雖然自己也經常吐槽詬病歐洲防控意識太差、腦迴路魔幻，但從來沒有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態。

更有一些媒體，連事實都沒弄清楚，就直接來嚇人。石榴猶記西班牙內陸還沒確診病例的時候，一個華人媒體公眾號突然曝出來「阿斯圖里亞斯大區確診1例！」警報迅速在石榴腦海里拉響，她緊張地搜索著信息，思索著疫情暴發後如何應對，搜著搜著她發現，這家媒體是把奧地利（Austria）當地確診的病例當成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Austrias）來報道了。

心情鬱郁的石榴決定減少看新聞的頻率。她經過客廳，聽到廣播里西班牙專家正一本正經地談論新冠病毒是中國人蝙蝠吃出來的，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明明都四月了怎麼還有這個論調？「耳不聽為凈」她轉身回屋。

這兩天，西班牙政府終於對口罩「鬆口」，承認了口罩對防疫的關鍵作用，並呼籲大家佩戴。石榴長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爭論戴不戴口罩了」，可她這口氣還沒嘆完，就看到《國家報》這則新聞的連結新聞是「所有口罩被中國人一個月前搶光了！」

石榴把滑鼠挪到螢幕右上角的小叉子，「咔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