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丹妮
夏日長，酷暑難耐，品一杯老茶是一種清福。有幸拜訪資深茶人宋雙才和田志力先生，聽二位老師講述老茶的前世今生。
在愛茶之人心中，茶葉是最耀眼的主旋律。
拋開冗雜的形式，宋先生取出一餅2000年前後的布朗傳奇普洱，配一把紫砂老壺，煮水泡茶。
到底什麼才能稱得上老茶？茶真的是越老越好嗎？如何看待老茶的收藏價值？
七八泡喝下來，渾身流淌著暖意，暑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有些疑團早已解開，有些話題如老茶一般，值得在往後的日子繼續細細品味。
潛入老茶深處
時間，流著流著就走了。
茶，放著放著就老了。
是否所有茶放久了，都可以稱作老茶？
其實不然，老茶是有界定的。
首先要明確，並非所有的茶都適合長時間存放。
以香氣為重的傳統綠茶、輕烘焙的烏龍茶、全發酵的紅茶，大多存放久了只是一個普通陳化的過程，有可能還會失去理想中的口感和韻味。
田先生認為，「這裡有兩個特例，一個是白茶，一個是普洱茶。」從製作工藝、歷史記載以及名家的品飲經驗來看，白茶和普洱茶是公認有存放意義的。
所謂老茶，什麼是老？
「20年前剛開始接觸的時候，那個茶真的叫老。說到老茶，以普洱茶來說，是指1920年的號級茶，和50年代的印級茶。到今天我們再說老茶時，它已經囊括了近30年的茶。」
田先生講到，實際上在中國喝老茶的歷史，沒多長時間，也就20年。
老茶，是在這個特殊的歷史時期、特殊的環境、經由特殊的人群而形成的。
這個品飲人群很窄。這些茶的流向，基本都在一個圈子裡，來來回回，傳承有序。
如此一來老茶越來越少，它的稀缺性和神秘性受到茶商和茶友的追捧。
「人們真正開始研究老茶，也就是2002年往後，逐步地越來越廣泛深入。但老茶不一定都好。」
宋先生把老茶分為三類：
一是自然存放、偶然發現的老茶，比如普洱茶里的號級茶、印級茶；
二是按照這個標準有意陳放的茶。一些人知道老茶的價值後，八九十年代的茶就捨不得喝了，開始存放。存放久了可能會和老茶接近，也有可能就浪費掉了；
三是復刻的茶。自己產茶青，按照自己的經驗去做，然後有意識地存放，也可能成為以後的老茶。
歲月沉澱的韻味
老茶是有生命的。
葉片離開茶樹之後，生長並未停止。新茶青澀，意氣風發。老茶醇厚，韻味悠長。
品老茶，品的到底是什麼？好的老茶有什麼標準？
田先生提到，好的老茶，還得是經過著名茶人、茶商品鑑過的，確實不錯的。
「這裡面就有一個關鍵點，這些茶哪些好喝，哪些不好喝，是這些茶人和茶商推波助瀾出來的。他們覺得好，於是在小範圍開始喝，慢慢就變成一個標準了，一點點發展了。」
對於老茶的品鑑，圈內也一直在歸納共性。比如茶氣比新茶強，苦澀度會褪，變得醇厚柔和等等，但至今未能形成一個統一清晰的標準。
談及老茶的優點，宋先生說他至今都非常推崇茶人黃剛先生總結出的一句話：「老茶的體感重於口感」。
他進而談道，「口感不好肯定不行，口感不突出是可以接受的，但體感必須充分。也就是身體反應，每個人的體感都不同，只要沒到茶醉的程度，這種體感是很好的。」
不可複製的無常之美
品老茶像在做減法，喝一泡少一泡。
如果只有時間這一個變量，那老茶未必太易得。
如田先生所言，老茶涉及的變量太多，存儲的偶然性，品種的偶然性，人為的因素，一系列多樣的偶然性才形成了今天的老茶。
直到現在都沒辦法確定，一餅茶在哪兒放，放多長時間最好。它是一個實踐過程，最終在品飲時方能顯現。
茶有沒有保質期？其實是有的。
但保質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一個食品過了保質期以後，究竟是往哪個反向發展？
對於茶葉的存放，宋先生有著自己的思考。「食品的保質期，最長的給了普洱茶，36個月。保質期的意義是在要求的存放條件下、存放時間內，是可以保證品質的。可過了保質期，我都無法保證它往哪個方向轉變。這種變化不確定。」
我們無法貿然認定某些事物在走向輝煌，還是逐漸衰退。
這種偶然性與不確定性，本來就是老茶的一個面向。變化孕育了老茶，在整個存放過程中充滿了無限可能性。
深沉、多面向、不可複製的美，正是老茶的迷人之處。
喝，還是藏
與瓷器、玉石、字畫不同，茶是消費品，和生活相連。
「它是一定要被消耗的，那你買了老茶，喝不喝？喝，就在減少。不喝，那它的收藏價值究竟在哪裡？」
田先生認為，老茶的收藏和消費之間，會有一個天然的矛盾。所以要先想清楚，你是買來喝，還是收藏。
擁有貴的消費品，是人的天性。但老茶一定會隨著時間被炭化掉，不能永久存下去，它的收藏價值是存疑的。
「我們對經過歷史沉澱、具有稀缺性和偶然性的飲品，是帶有一種崇敬感的。它就像我們人生中的一個機緣，遇到了就是緣分，但和收藏關係不大。我們東方人更能夠體會這種玄妙和美好。」
隨著宋先生一次次的沖泡，茶湯的顏色已由最初濃烈的紅寶石色，變為剔透的琥珀色。
買茶要理性，喝茶要感性。
品老茶更多的是身心的愉悅，一種內在的體驗。在品飲過程中，老茶中所有儲藏的韻味，都將內化為個人的記憶，鮮活、歡喜、寧靜。
正如宋先生所言，「老茶的優點，用言語很難表述清楚。我們體驗茶猶如欣賞交響樂一般，從霸氣到柔美再到本色。」
老茶是時間賦予的禮物，既然是禮物，自然要加倍珍惜。月盈則虧，水滿則溢，誰又知道此時的這一泡是不是剛剛好呢？
不如，且喝且珍惜。
馬益群
資深收藏版編輯，中國副刊品藏欄目主持人。親歷了中國收藏界和藝術品市場興起發展的整個過程。雅好收藏，偏喜奇石、紫砂壺。出版專著《大漠奇石》。現擔任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奇石專業委員會副會長兼秘書長。
主編：甘周 |編輯：袁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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