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肥蝦
民國夏仁虎著《歲華憶語》云:金陵人食蟹,謂「九月團臍十月尖」,謂至時始肥美也。
秋風起,蟹腳癢,每年秋天,一年一度的「食蟹季」不斷勾起吃貨們的肚子裡的饞蟲。
等待大閘蟹膏肥脂潤的日子裡,老饕李漁極具儀式感。
李漁在《閒情偶寄》中說,「天下食物之美,無過於螃蟹者」,又說:「江南之蟹,含山珍海錯而較之,當居第一。」
他每年都存好一筆銀兩,等待蟹季的到來。
之後,李漁每日都要食蟹,從螃蟹上市,到寒冬蟹期結束。對螃蟹情有獨鍾!
像極了一個小孩子,暑假已近尾聲,新學期行將到來,自己把文具購置齊全,收一收假期放野了的心思,靜靜地等待九月一日。
不知道李漁有沒有吃過六月黃?對於螃蟹的另一種食用方式。
沈宏非對六月黃有段精確且精彩的描述:
所謂「六月黃」者,因娘胎solo,天生拒絕長大,主動中止蛻殼,故而肉不多,殼不滿,無非一口季節之鮮。與四個月之後的成熟大閘蟹相比,獨特之妙,在於「殼薄」和「殼脆」。醬爆後,連殼入口,可連番大嚼,年糕毛豆,盡得其味。清脆裂殼聲中,不覺六月漸黃,一年又過半矣。
中國人常常講究不時不食,春吃河豚,夏食糟鹵,秋季執螯,冬啖羊肉,每一種當季的食物,在中國人的餐盤上流連,經年累月。
六月黃算個異類,大閘蟹蛻殼尚未完成,肉不多,殼不飽,個頭小巧,被唐代詩人李貞白形容為「蟬眼黽形腳似蛛,未曾正面向人趨」的小螃蟹,看上去倒有些令人憐憫。
所謂六月黃,即大閘蟹從「少年」轉向「成年」的「童子蟹」。
說到底,六月黃,吃的也是一口「季節之鮮」,既然又小又癟,蟹肉也談不上飽滿,我們就嘗嘗那腥香的蟹黃吧。
六月黃這種東西,用蟹的腦子猜想,也應當是舊時江南一帶的吃法。問你理由,無他,有錢任性,各種想點子吃唄。
上海有句俗話,「忙歸忙,勿忘六月黃」,螃蟹洗凈,從中間一刀劈開,多到爆的蟹黃極似近年大火的流心月餅,酒香十足,鮮到掉眉毛。
蘇州人愛吃蟹,把蟹顛來倒去,想著點子吃。舊時吳地的官府、闊佬、鄉紳,家家備有大廚,每天膳食精細,吃盡人間美味,禿黃油走向餐桌,六月黃自然不會錯過。
小蟹翻個背,在熱鍋里清蒸,不出十分鐘,掀開鍋蓋,腥香滿溢,一把掰成兩瓣,先吸吮蟹黃,接著吃蟹身,蟹殼薄脆,越嚼越香。
經典的做法是和毛豆年糕一同燜燒,毛豆年糕得蟹味,蟹又中和了年糕毛豆的豐富口感。
《金瓶梅》里,秋風起,蟹肥時節,吳月娘買了螃蟹,請小妾們吃。月娘吩咐小玉,去屋子裡篩些葡萄酒。金蓮嘴快,說吃螃蟹,得些金華酒才好!
無論葡萄酒、金華酒,來一口酒,方對得起這季節的饋贈,年月的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