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德晶:刀郎《花妖》歌詞詳解兼析其悲劇特性

2023-09-29     古代小說網

原標題:譚德晶:刀郎《花妖》歌詞詳解兼析其悲劇特性

《花妖》是一首淒婉動人優美的歌曲,這種藝術效果的取得,當然主要依賴於歌曲的曲調,但是其歌詞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這首歌的歌詞化用古典傳說故事,同時將古典詩歌的意境營造,現代詩歌奇特的想像、意象創造和奇特的組合藝術融匯於其中。因此,刀郎的這首歌,不僅是歌,也是十分美妙的詩。

《花妖》海報

刀郎曾經說他想效法美國的鮑勃·迪倫把詩與歌融匯在一起,我以為他做到了,甚至比鮑勃·迪倫做得更好(鮑勃主要的手法是「賦」,而刀郎則是古典詩歌的「賦比興」和現代詩歌的各種技法兼用。

當然,刀郎的一些歌詞也存在一些不足,其主要的不足是個別歌詞存在著過於晦澀的問題,如《珠兒》。在這個方面,刀郎有點類似於海子,他們一方面寫出了一些相當精彩輝煌的詩或歌詞,但也寫出了一些過於個人化令人費解的作品)。

以下筆者將首先逐句解析那些優美而含蘊深厚複雜的歌詞,最後我們將討論《花妖》及整個《山歌寥哉》的悲劇性問題。

先看《花妖》的歌詞:

我是那年輪上流浪的眼淚

你仍然能聞到風中的胭脂味

我若是將諾言刻在那江畔上

一江水冷月光滿城的汪洋

我在時間的樹下等了你很久

塵凡兒纏我謗我笑我白了頭

你看那天邊追逐落日的紙鳶

像一盞回首道別夤夜的風燈

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車轍旁

他日你若再返必顛沛在世上

若遇那秋夜雨倦鳥也淋淋

那卻是花牆下彌留的枯黃

君住在錢塘東

妾在臨安北

君去時褐衣紅

小奴家腰上黃

尋差了羅盤經

錯投在泉亭

奴輾轉到杭城

君又生餘杭

我在時間的樹下等了你很久

塵凡兒纏我謗我笑我白了頭

你看那天邊追逐落日的紙鳶

像一盞回首道別夤夜的風燈

君住在錢塘東

妾在臨安北

君去時褐衣紅

小奴家腰上黃

尋差了羅盤經

錯投在泉亭

奴輾轉到杭城

君又生餘杭

《花妖》海報

整首歌的歌詞都是以「故事」中女主人公的第一人稱方式進行敘述的,由於這個有關不斷「輪迴」(又不斷錯過)追尋心上人的故事大家已經熟悉,我在此就不再贅述,我將在後面討論悲劇性的時候再從另外的角度提及。前兩句:

我是那年輪上流浪的眼淚

你仍然能聞到風中的胭脂味

「年輪」一句,是把時間的運行以及不斷輪迴比喻為一輛疾駛的車子,我不斷尋找而不得,因此悲傷不止。

作者在此用了一個極度誇張和意象的手法,將這種悲傷意象化為仿佛是在時間的車子(年輪)上我不斷灑落的眼淚,使其具有很強的畫面感和衝擊力,若用電影語彙來說,這是一個極具韻味和畫面感的「詩意蒙太奇」。

第二句是承接第一句繼續展開聯想:在時間疾駛的車輪(車子)沿途,你還能聞到我疾駛而過留下的胭脂味。這一句,更強化了前一句構成的畫面的感覺色彩,使其有色有香,更形象,更能打動人。

三四句「我若是將諾言刻在那江畔上/一江水冷月光滿城的汪洋」,主要是運用古典詩中經常運用的寫景抒情手法來渲染一種淒冷之情。

奚文淵繪《杜甫詩意圖》

「江水」也好,「月光」也好,在古典詩詞中都是為了渲染一種淒冷之感,例如杜甫的「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孟浩然的「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等都是用江水的冷清來渲染哀愁。

用「月光」渲染的就更多,如杜牧的「煙籠寒水月籠紗」、王建的「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等等。

在第二句中,我們要注意的是「滿城的汪洋」五字。這五個字仍然是形容月光的,也是對前面「冷月光」追加的一種強化和渲染。意思是滿城的「冷月光」就像滿城清冷的「汪洋」一樣,這樣更加渲染了淒冷的氣氛,也使意境更加恢宏闊大。

這種比喻,在古典詩文中也經常運用到。如蘇軾的《記承天寺夜遊》一文中,就把月色比喻為水,此文只有寥寥幾句,我們不妨全文引在下面: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庭下如積水空明」及以下幾句,就是形容月光的。其他如唐代趙嘏的「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張先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魯迅先生的「吟罷低頭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等,都是把月光月色比喻為水的。

第二節「我在時間的樹下等了你很久」一句,與上一節相對應,上一節是表現在時間車輪的飛逝中我的追尋,這一句「時間的樹下」則表現時間仿佛凝滯,而我仍在「時間的樹下」痴痴等待。上面一節著眼於苦苦的追尋,這一節則著眼於痴痴的等待。

盧沉繪《月光如水照緇衣》

第二句「塵凡兒纏我謗我笑我白了頭」,意思是說在人世間痴痴的等待中,有的人「纏我」,讓我別等了,從了他吧;有的人「謗我」,說我的各種閒言碎語;有的人則「笑我」,說我傻,等白了頭不值得。「笑我白了頭」一句應該是化用蘇軾的「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塵凡兒」就是「塵凡」的意思,加上一個兒滑音,可能是作為一個「襯字」,以調和音節,古代的民歌中經常使用襯字。

第二節餘下兩句「你看那天邊追逐落日的紙鳶/像一盞回首道別夤夜的風燈」有兩層意思,一層可以看作是一個比喻,比喻徒勞的追尋。

第二層意思比較複雜,可以看作是一種意象性的渲染,首先它是一個意象,一個色彩感很強的畫面:在昏暗的遙遠的天邊,一隻風箏在向著落日的方向飛呀飛,它鮮艷而孤清,就像在夜半飄在風中的一隻風燈。

這個畫面,這個意境,它渲染表現了什麼呢?冷清、孤苦、無所歸依,還有一種令人黯然淚下的悲壯感。此外,它又像是「花妖」的一聲嘆息,一顆飄零的熾熱的心。總之,這種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意蘊,就是通過這一意象、這一畫面所傳達的。

陳謀繪李商隱詩意

當然,也可以說它是一個電影的「詩意蒙太奇」。這種藝術方法在博大的唐詩中亦偶爾見到,李商隱的無題詩中有一些類似的表達,例如

《無題二首》其一

鳳尾香羅薄幾重,碧文圓頂夜深縫。

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

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

斑騅只系垂楊岸,何處西南待好風。

再如他的《春雨》:

悵臥新春白袷衣,白門寥落意多違。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遠路應悲春晼晚,殘霄猶得夢依稀。

玉璫緘札何由達,萬里雲羅一雁飛。

這是李商隱的兩首無題詩(按錢鍾書的說法,第二首名義上有題,實則無題),其中的「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第二首中的「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李義山詩集箋注》

與刀郎的那兩句歌詞很有些神似,都是通過清冷而艷麗的意象和畫面來象徵、來表現其冷落、孤清、熾熱種種複雜的情愫,也都有一言難盡的味道。

第三節中「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車轍旁」與第一節的第一句「我是那年輪上流浪的眼淚」意思相近,是它的復現和強化,前面是說我的眼淚隨著不斷輪迴的時間的車子拋灑,這句是說我的心兒就像時間的輪子捲起的流沙被拋灑在車轍旁,都是比喻與誇張。

「他日你若再返必顛沛在世上」,是以己度人,就像杜甫的《月夜》在思念中想像他老婆「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一樣,也想像對方在另一個錯過的輪迴中會像她一樣永遠顛沛流離在路上。

這一句,既進一步渲染了永難相會的悲情,同時也承上啟下:當你與我一樣顛沛在路上的時候,「若遇那秋夜雨倦鳥也淋淋」的清冷時刻,那花牆下彌留的一支枯黃的花朵就是我呀。

郵票《香玉》

這一句可能與蒲松齡的《香玉》等有關「花神」的故事相關。在《香玉》中,牡丹花神香玉會隨著人事時而盛開,時而凋謝。

當然,這句即使不附會蒲松齡的「花妖」故事也好理解,畢竟唐詩宋詞中以凋殘的花喻女性是一種常見的比喻。如李白的「昔日紅粉照流水,今日青苔覆落花」,李商隱的「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司馬扎的《宮怨》:「桃花參差掩畫樓,曉鶯啼送滿宮愁。年年花落無人見,空逐山泉出御溝」,李益的「燕語如傷舊國事,宮花一落已成塵」等等即是。

第4、5、6、節屬副歌部分及重複部分。副歌部分一共八句:

君住在錢塘東

妾在臨安北

君去時褐衣紅

小奴家腰上黃

尋差了羅盤經

錯投在泉亭

奴輾轉到杭城

君又生餘杭

單從語言技巧上來說,這幾句沒有多少奧妙,很容易懂。

它的動人之處首先就在於它把故事中的不斷輪迴、苦苦追尋而不得的悲劇情節和語言的、音樂的迴環往復完美地統一在一起,其所造成的悲劇情緒如交響樂,在此達到了一個高潮,哀哀欲絕,令人不能自已。

劉旦宅繪聊齋故事

此外,刀郎巧妙地把杭州城在各個朝代的不同的名稱和「君生我未生」、「恨不生同時」的情感結合起來,並再給它們一個超現實的浪漫想像,更大大強化了歌曲的悲劇力量。

至於語言細節方面的難點,或許有一點我們需要討論:「君去時褐衣紅,小奴家妖上黃」兩句的解釋,網上絕大部分的解釋都是依託於那個故事,說是那個穿著「褐衣」的男子離開時,被女孩的父親打殺,身上染上了鮮血,所以「褐衣紅」;還有一種說法則是附會於杭州(錢塘)蘇小小的故事,說是「褐衣紅」是指那個騎「青驄馬」的男子披上了新郎的服裝。

我覺得這裡用蘇小小的故事來附會沒有什麼道理,因為歌詞中明明是說「褐衣紅」,顯然不會是拋棄蘇小小的貴族男子,而是一個窮小子。

蘇小小墓

那麼是不是第一種說法就一定對呢?也不一定。我的理解,刀郎在此不過是運用電影蒙太奇的手法描繪了兩人分別時的一種場景:男子披著落日,漸漸遠去,落日的晚霞像血一樣投射在他的褐衣之上(或者此也用來暗示其悲劇結局);女子痴痴站在門口,默默遠送,她身上穿著的嬌嫩的黃色的衣服在晚照中格外顯眼。

這就類似於晏幾道的詞,用「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來呈現描繪的離別情景一樣。

此外,我以為,說「褐衣紅」是暗示男子在路上被女子的父親殺死,這樣理解會將一個虛化、泛化的情景弄得過於質實,過於具體,對於歌曲的藝術表現也未必有必要,我相信刀郎不會如此處理歌曲藝術(如果是歌劇,我覺得這樣處理可以)。

至於為什麼一定用「腰上黃」,可能的原因,一,確實如網上所說,宋代有錢人家的女子多穿杏黃衣服,第二,可能也只是為了和前面的「褐衣紅」形成一種顏色的對照。此外,「腰上黃」或許還通過「腰上」二字,暗示女子的身段兒美,以加強其感覺(肉感)色彩。

《花妖》歌詞的藝術包含著方方面面,但《花妖》歌詞的感人主要還是在於它所依託的那個悲劇故事。

這個悲劇故事敘述了或創造了一個比之《牡丹亭》、《倩女離魂》等更加悲傷、更加打動人的故事情節:一對情人被活活拆散,生死相隔,於是他們博得了閻王的同情,轉入輪迴,但是卻又被「尋差了羅盤經」,轉入了永無休止的痛苦的追尋中。

在古代眾多的愛情故事中,《牡丹亭》或許可以稱為是愛情故事的天花板。在《牡丹亭》中,杜麗娘為愛情可以因夢而死,亦可以為愛情死而復生,她和柳夢梅可以為愛情穿越生死界限。

崑曲《牡丹亭》劇照

正如湯顯祖在《牡丹亭》序中所說:「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復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但是《花妖》的故事,至少在其想像奇特和悲劇性兩方面,又超出了《牡丹亭》傳奇。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似乎有點懸而未決,那就是《花妖》所依託的這個故事,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它的原型故事到底在哪裡?或者它到底它有沒有原型?

在網絡上,關於此問題有不同的看法,有一些網友似乎言之鑿鑿地說,《花妖》的故事是來自於發生在宋代的一個故事。

但是,我遍查此類解讀,他們既沒有提供作者,也沒有提供篇名,也沒有提供故事產生的年代,更沒有提供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姓名,而這些要素,通常是一個故事必不可少的。他們的解讀,無非就是把刀郎的歌詞根據自己的意會用白話重新串說一遍,並未提供任何新的具體的東西。

網絡上第二種比較普遍的說法,是刀郎的這個故事來源於蒲松齡的《香玉》等有關「花妖」的小說。

戴敦邦繪《香玉》

應該說,刀郎的這個故事可能確實與蒲松齡的小說有關,在蒲松齡的《香玉》中,的確就寫到了花妖一類形象,甚至也用到了「花妖」這個詞語,至少,刀郎將他的歌曲命名為「花妖」,應該就是受到蒲松齡這類描寫花妖作品的影響或啟發。

此外,在蒲松齡的《香玉》等花妖類型的作品中,也存在著還魂之類的情節,譬如在《香玉》中,在牡丹花樹被人掘去後,香玉(牡丹花妖)不幸枯萎死去,後來閻王感於她與黃生的至情,又准許她還魂復生。復生後,又囑咐黃生辛勤澆灌一年,花妖最後才與黃生重溫鴛夢。

這一情節應該說多少也與刀郎的花妖故事有一點兒相似。但是,刀郎的花妖故事至少在兩個根本點上與蒲松齡的故事不同,第一,刀郎的故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而《香玉》的故事則只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裡面沒有多少悲劇色彩,仍屬於傳統的那種大團圓式的類型。第二,刀郎《花妖》故事強烈的悲劇性,離不開那個「尋差了羅盤經」,因而不斷錯過,又不斷追尋的故事情節。

而這個關鍵的情節及其悲劇性,是蒲松齡的故事中所沒有的。因此我們說,刀郎的《花妖》,恐怕也就是採用了「花妖」這個名稱和「花妖」這個人物的設定,其他的骨幹內容,或是刀郎自出機杼所創造的。

聊齋郵票

此外,也有人提到刀郎的《花妖》與中國古代的兩首詩有關,這兩首詩,一是出自長沙銅官窯的唐代無名氏的《無題》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一是李之儀的《卜運算元》: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很何時已?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兩首小詩,就其情感特質來說,甚至就其創作動機來說,與《花妖》的歌詞十分接近,都是表現了那種愛而不能、愛而不得的憾恨。

但是它們都是短小、直述胸臆的抒情詩,而《花妖》則是訴諸於奇麗的想像且富於敘事因素的故事,它們之間應該不會有多少聯繫。就其情感表現的力度來說,這兩首小詩也是不能和花妖那種富於想像、詭譎纏綿、迴環往復的詞作相比的。

刀郎新專輯《山歌寥哉》海報

因此可以說,《花妖》的故事,在強烈的悲劇性和想像的奇特兩方面,都超出了傳統的一系列相關資源。或者用另一句話說,都是刀郎在相關傳統資源的基礎上,融合創造而成的。

在本文的最後,本文打算以《花妖》一篇作為引子,來談談刀郎整個《山歌寥哉》的一些特性。

《山歌寥哉》最大的特色就是它的悲劇性,這一點,在作為序曲而唱出四句歌詞中就有明確的體現:

九州山歌何寥哉

一呼九野聲慷慨

猶記世人多悲苦

清早出門暮不歸

「九州山歌何寥哉,一呼九野聲慷慨」並非是刀郎對於「九州山歌」的外在評價,因為真正的「九州山歌」,倒是樂觀主義多,倒是浪漫的大團圓的愛情多,因此,這兩句,其實是對刀郎自己的《九州寥哉》的一個概括和評價。

所謂「何寥哉」,其實是說「九州」的悲劇性的山歌「何寥哉」,「聲慷慨」,是說自己的這個專輯中歌曲具有悲涼慷慨的特質。

我們用悲劇性來概括《山歌寥哉》的主要特性,應該是恰如其分的。其中11首曲子,除了兩首明顯具批判性的曲子《羅剎海市》、《顛倒歌》外,其餘基本都是悲劇性的。這些悲劇性的歌曲除了《序曲》,還有《翩翩》、《花妖》、《鏡聽》、《畫壁》、《珠兒》等等,其中《花妖》一篇應該是其中最富於悲劇性的代表性的作品。

刀郎《翩翩》海報

說到悲劇性,如果我們把目光更加放開,會發現其實不僅《山歌寥哉》是悲劇性的,近幾年刀郎的其他幾個專輯幾乎全部都是悲劇性的,《世間的每個人》、《彈詞畫本》、《如是我聞》都是如此。例如《彈詞畫本》中的《瓜州渡》、《梨花落》、《世間的每個人》中的《沙丘》、《風向朝西》、《奇台三十里》等等,都是悲劇性的作品。

刀郎的《花妖》及《山歌寥哉》中其他詞作的第二個特點,可以將其概括為「悲憫情懷」。「悲憫情懷」可以說本身就是「悲劇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悲憫情懷就沒有所謂的悲劇性,脫離了悲憫情懷的悲劇性只能說是悲慘。

刀郎《如是我聞》海報

在刀郎的許多悲劇性的作品中,我們都能感受到作者濃濃的悲憫情懷,當《花妖》的故事展開,當「花妖」在輪迴中不斷尋找自己的心上人,我們每一個人,幾乎都能與花妖感同身受,我們每個人幾乎都能從自身的經歷中找到與「花妖」相通的情感經歷而心生悲憫。

除花妖外,《山歌寥哉》中的《序曲》、《翩翩》、《鏡聽》、《畫壁》等,我們都能感受到作者對悲劇主人公、對芸芸眾生、對「世間的每個人」的那一種悲憫之情。當然,就其故事情節來說,還是《花妖》最為打動人心。

提到「悲憫情懷」,我們不能不單獨提到《如是我聞》這個專輯,它更是這種悲憫情懷的集中體現,從某個意義上說,《如是我聞》中的佛經之音,為其他的幾個專輯,鍍上了濃濃的悲憫底色。也可以如此表述,沒有《如是我聞》中所表現的作者對於佛經的感悟,可能也就沒有其他幾個專輯的悲劇性和悲憫情懷。

刀郎這一系列專輯的第三個特點就是其悲劇大多以女性為中心,在這方面它們頗似紅樓夢所謂的「萬紅一哭,萬艷同悲」的主題設定。譬如《山歌寥哉》中的《花妖》、《鏡聽》、《翩翩》、《畫壁》,《彈詞畫本》中的《瓜州渡》、《梨花落》、《世間的每個人》中的《沙丘》、《風向朝西》等等,都是以女性為主人公的悲劇。

另外,我們還要注意到,就是作者在描寫表現這些女主人公的悲劇的同時,也直接間接地給予了這些女主人公以讚美。這種讚美與悲劇命運的結合,與《紅樓夢》也有著相似之處。

刀郎《彈詞畫本》海報

悲劇性、悲憫情懷、以女性為核心,這三點,既是《花妖》的特點,也是《山歌寥哉》的特點,也是《世間的每個人》和《彈詞畫本》的幾大特點。如果把它們合起來觀察,我們或許可以打個比方說,刀郎的這幾個專輯,就像是一部音樂世界中的迷你版的紅樓夢。

2023.9.20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962a93fc3e50b642c648dea9559c7d6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