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翻身農奴把歌唱,一朝成了副小姐

2023-07-08     少讀紅樓

原標題:芳官,翻身農奴把歌唱,一朝成了副小姐

芳官,是賈府從姑蘇採買回來的十二個女戲子之一,芳官也算是出類拔萃的,相貌周正,唱的是正旦,雖然唱戲屬於三教九流,但芳官一身的機靈勁兒,還有天生的美貌,確實討人喜歡。這大概也是後來解散戲班子後,芳官被分配到怡紅院的原因之一。畢竟賈寶玉可是超級顏控啊。

芳官的條件是好,不過在被分配到怡紅院之前,她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戲子們身份低下,連最末的丫環都不如,而且賈府的戲子還有乾娘管控和剝削,她們不僅不自由,平日裡也沒少受到乾娘們的壓榨。戲子和乾娘之間的矛盾,也是由來已久。不過,因為戲子沒有話語權,一直以來,在賈府混跡多年,且關係盤根錯節的乾娘們自然是占了上風的。

芳官的乾娘是怡紅院春燕的娘何婆子,賈寶玉眼中的老婆子們,都不過是死魚眼珠子,人老珠黃無顏色,粗陋世俗不堪,眼裡只認得錢的。賈寶玉的話並非全對,但也有些道理。何婆子的為人,連自家女兒都看不慣,更不要說別人了。就算芳官到了怡紅院,何婆子在苛待芳官這件事上,還是和之前一樣,不遺餘力。

事情的起因也很尋常,何婆子用親女兒洗剩的洗頭水,叫芳官洗。芳官也不是好欺負的,便開始抱怨對方沒良心,拿了自己的月錢,反倒如此刻薄。何婆子也不分場合,兩人便吵鬧了起來,動靜一大,引來了怡紅院一眾看客。先是襲人和晴雯一邊吃瓜,一邊發表議論。後來寶玉出場了,身為護花使者的寶玉,如何能見美人受氣?叫襲人照顧芳官,那何婆子也沒眼力見,居然拍打了芳官幾下,芳官立馬哭了起來。

有了寶玉出頭,風向自然變了,原本看熱鬧的一眾人,瞬間愛心滿滿,爭做護花人。眾人齊心協力,為芳官出頭,又是替她說話,又是為她洗頭,真是一副暖心有愛的場景。寶玉救下了芳官,那何婆子自討沒趣,敗下陣來,一張老臉都丟盡了。

有了寶玉的待見,再加上怡紅院那些丫環的照拂,芳官的命運,迎來了一個巨大的轉折點。洗了頭髮後,剛好婆子送來了晚飯,寶玉被火腿鮮筍湯燙到了,襲人連忙端起碗吹。這時,襲人叫芳官也吹湯,芳官依然照做了。寶玉讓芳官嘗湯,芳官還不好意思,晴雯立馬示範,喝了一口湯,示意芳官也喝,芳官於是照做了。而那不知羞的何婆子,居然跑進來,也要吹湯,被晴雯一通臭罵,灰溜溜地出去了。

自此,芳官成了怡紅院的新寵,本來是寂寂無名的一個小戲子,一朝入了賈寶玉的眼,這待遇一下子不同了。雖然芳官的身份,也不過是一個小丫環,可是架不住賈寶玉喜歡呀。芳官長得好,人又機靈活潑,愛玩愛鬧,比晴雯還要飛揚,賈寶玉就愛這種有個性的姑娘。只要領導喜歡,就算是再小的人物,也可以瞬間有了臉面。

說起來,芳官的運氣不錯。本來是被壓迫的對象,卻被賈寶玉英雄救美,直接躍過職場的森嚴等級,受到賈寶玉的看重。如果沒有賈寶玉在一旁,那些大小丫環們,會對芳官如此熱情嗎?想一想因為倒了一杯茶,就被排擠得沒有立身之地的小紅就知道了。而也正是因為如此,讓芳官產生了一種錯覺,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自由飛翔的架式!從戲子轉變為怡紅院的丫環,芳官的人生,儼然開掛了。

來到怡紅院,入了賈寶玉的眼,此時的芳官,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芳官了。從前她的日子單調而又辛苦,除了排戲唱戲,沒有太多別的消遣,在被乾娘壓榨欺凌的時候,雖然憤怒不平,卻也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然而當她一躍成為怡紅院的紅人時,她已然和過去的日子徹底割裂了。

賈寶玉的院子裡,人多差輕,而賈寶玉認可一個丫環的標準,不是對方有多勤快努力,工作完成得怎樣。而是看相貌和性情,越是漂亮的,越是愛玩的,賈寶玉越是喜歡。剛巧芳官就是這種類型,現在的芳官,不需要活得那麼辛苦了,更沒有人要求和監督她的日常工作。她現在的工作內容,就是陪著寶玉玩,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里,也正是由於賈寶玉的無限縱容,芳官開始迷失自我,甚至給人一種副小姐的感覺了。

怡紅院的副小姐是蠻多的,秋紋媚上欺下,在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面前,那可是小姐架子十足。晴雯也算一個,芳官比晴雯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只要賈寶玉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呢?芳官自從到了怡紅院,徹底放飛了自我,行事非常高調。芳官和小廚房的柳嫂子關係不錯,柳嫂子託付芳官,想將女兒柳五兒弄進怡紅院,芳官居然滿口承允,覺得自己和賈寶玉關係不錯,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嘛!柳嫂子為什麼要找芳官呢?可以想像,也是芳官口無遮攔,過於自負,讓柳嫂子看到了希望。

芳官在怡紅院,儼然成了新貴,以為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居然干涉到了怡紅院的人事安排。而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小丫環,連襲人都一向低調得很,她卻尾巴翹上天了,自以為自己很牛。而為了討好芳官,柳嫂子動用手中的權力,時不時給芳官開小灶,也就是在柳嫂子變著花樣的投喂中,芳官的胃口越來越挑剔,行事也越來越過份,膨脹而不自知。

芳官向小丫環小蟬討要熱糕,小蟬不給,這時柳嫂子馬上拿了自己的糕,屁顛顛地遞給芳官。芳官真是氣死人不償命的,居然就當著小蟬的面,說道:「稀罕吃你那糕,這個不是糕不成?我不過說著頑罷了,你給我磕個頭,我也不吃。」於是,將手裡的糕掰了,擲著喂雀兒吃。芳官這樣的派頭和作風,妥妥的大拉仇恨啊。憑什麼別人就都得讓著你,服侍你?而且被拒絕的芳官,那副面目真的讓人汗顏,說是小人得志也不為過。

芳官在怡紅院過慣了舒坦的日子,連柳嫂子給她準備的精美的食物,她都看不上眼了,說,沒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倒是賈寶玉還吃得香甜。縱觀全文,除了賈母說過類似的話,還有誰這麼挑剔呢?就算探春和寶釵想吃個清淡的炒枸杞芽兒,換個口味,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呀。芳官是從裡到外,從胃口到心態,都如主子一般極有優越感了,一般的東西,一般的人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芳官最出名的事跡,要數大戰趙姨娘了。芳官因給了賈環假的薔薇硝,趙姨娘氣不過,來找芳官出氣。芳官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雖然對方是賈政的妾室,芳官也沒有覺得,自己就應該服軟,大事化小。趙姨娘本是粗鄙不堪,芳官也不示弱,直戳趙姨娘的痛處,說對方也是奴才。後來,兩人扭打起來,隨著其他戲子的加入,場面一度失控。直到賈探春帶人趕來,才平息了此事。

芳官在怡紅院,活得很是恣意,有賈寶玉撐腰,有其他丫環讓著,就連晴雯,也無法和芳官相提並論。晴雯不過是在怡紅院內,忍不住她那爆脾氣,而芳官卻是大殺四方,名氣大漲。雖然芳官得罪了乾娘,得罪了小蟬等人,得罪了趙姨娘,但也沒有人拿她怎麼著,她依然是賈寶玉身邊最親密的玩伴。

芳官卻不知道,過於自由,忘乎所以,終是引火自焚。賈寶玉倒是喜歡她,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卻並沒有真正保護她的能力。怡紅院的大丫環們,對芳官從不提醒,既不教芳官業務,也不教芳官職場的規矩,反而任由其折騰,一個個瞎看熱鬧,這不是捧殺是什麼?而芳官縱橫怡紅院內外,早就惹得很多人不滿了。就如和趙姨娘打架後,探春的意思是,等太太回來再處理此事。只要別人多說一句話,要捏死芳官,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後來,王夫人要清理怡紅院,芳官自然是在其中的。然而直到這個時候,芳官還不知死活,和王夫人頂嘴,說道並不敢調唆什麼。王夫人說唱戲的是狐狸精,可能是冤枉她了,而說她調唆寶玉要柳五兒進來,卻是真有其事。這時候,芳官的命運急轉直下,而先前讓她飛上天的賈寶玉,卻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了。

芳官和其他戲子,又落入了乾娘們的手裡,任由乾娘自行婚配。乾娘們又可以從她們身上大撈一筆了,芳官等人死活不從,後來寧願出家,去了水月庵。然而,一向並不清靜的水月庵,等待她們的,又將是什麼呢?

在怡紅院,芳官是副小姐,然而離了那裡,她不僅被打回原形,而且墮入了地獄,再也沒有精美的飯菜,醉人的好酒,富家公子的寵愛,不僅要做苦力,甚至連自由也沒有半分了!

而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大約也是芳官餘生的常態,她再也不會迎來光明了。怡紅院的高光時刻,恍如前世。芳官的後半生,也許只有在偶然回憶起當時,才會感到一絲絲溫暖和幸福,或者,覺得更加悲涼了。

作者:阿五,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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