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2日刊| 總第3325期
《野蠻人入侵》算是一部女性動作片。
它的內容遠比看上去複雜。導演兼主演陳翠梅從女性視角出發，致敬了功夫片、諜戰片。她將多種類型元素熔於一爐，呈現出女性在家庭、事業上的困境。
影片採用戲中戲的獨特結構，將生活與電影緊密結合，為觀眾講述了一個「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故事。誰是野蠻人？哪裡又被入侵？電影會給出意想不到的答案。
孩子被搶！媽媽化身特工
影片中，馬來西亞影后李圓滿（陳翠梅 飾）離婚不久，帶著孩子開始新的生活。導演鬍子傑（張子夫 飾）向她發出諜戰片的邀約，預備拍一部女性版《諜影重重》。李圓滿不會功夫，但她願意接受這個表演挑戰。
可誰也想不到，她的兒子突然在大街上被人擄走，誰是幕後黑手？
《野蠻人入侵》的情節發展和人物命運走向，處處似曾相識，處處又令人意想不到。
作為馬來西亞華人，香港電影對陳翠梅的影響很大。影片的前半部分能看到《龍爭虎鬥》《阿郎的故事》《醉拳》等經典電影的影子。
李圓滿帶著五歲的兒子去一座海島見導演，一邊為了角色要開始武術訓練，另一邊還要找人照看調皮的兒子，每天手忙腳亂。
前半部分的看點在於李圓滿的武術訓練，她從棍棒招式學到混合格鬥，從菜鳥練到熟手。表面上是一位女演員的自我提升過程，內核是導演通過女性視角來致敬功夫片。
香港功夫片是男性主導的類型片。《少林三十六房》《蛇形刁手》《醉拳》等經典功夫片，會細緻展現主人公練就獨門絕技的過程。
女性雖然也能成為功夫片/武俠片的核心主角，譬如《東方不敗》《六指琴魔》，但是影片不會展現她們艱苦的訓練過程。拳腳功夫的學習，是一個不斷磨礪受訓者的過程。女性在這個過程中無法保持優雅、美麗的姿態，電影通常都會略過。
《野蠻人入侵》反其道而行之，李圓滿為了練好一身功夫，經過千錘百鍊，時常被師父和師兄弟們打得鼻青臉腫。在這個艱苦的過程中她毫無怨言，並逐漸在訓練中找到自信。
李圓滿剛剛離婚，生活一片狼藉。學功夫之前，她每日愁眉不展。功夫學成之後，她能夠開懷大笑，整個人物的狀態截然不同。
影片後半部分是一部女性版《諜影重重》，導演模糊了現實和電影的界限，構成了精巧的戲中戲結構。李圓滿丟失了孩子，一腳踏入了正在籌拍電影的劇情中。
李圓滿在尋子的過程中，被暴徒打到昏迷並丟入海中，漂到海灘上醒來後失去了記憶。但是，她的武藝還在，面對不斷前來侵擾的暴徒，她開始絕地反擊。
影片的諜戰戲內容沒有電腦特效和大場面加持，完全是李圓滿的拳腳功夫與暴徒們對抗。片中一段室內打鬥戲，李圓滿用原子筆精準刺傷對手，這個動作設計明顯是在致敬傑森·伯恩的招式。
高成本、大明星、大場面是好萊塢電影的賣點。《野蠻人入侵》證明，電影在缺少投資的情況下，導演依靠精妙的劇本和精彩的表演，也能拍得扣人心弦。
誰是野蠻人？
片名《野蠻人入侵》的真正含義是什麼？
導演闡述說，片名的靈感源自她在書中看到的一段話：「每一個小孩的誕生，都是一次野蠻人對於文明社會的入侵。」
兒子宇宙（尼克·哈迪夫·達尼 飾）對於李圓滿的生活而言，是一次野蠻人入侵，他攪亂了李圓滿的工作和生活。
孩子丟失之後，暴徒闖入李圓滿的生活，這是另一種野蠻人入侵的形式。李圓滿憑藉高超的武藝與敵人對抗，她自己也變成了「野蠻人」。
李圓滿從對抗野蠻人到成為野蠻人，這是一位女性的精神力量不斷強大的過程。當她能夠應對工作、生活中的一切難題時，不同野蠻人入侵時帶來的喧囂，最終都會歸於平靜。
影片中對女性身份和地位的探討貫穿始終。《野蠻人入侵》的外觀是對類型片的解構重組，內核是對不同身份女性艱難處境的生動描繪。
李圓滿作為媽媽不夠稱職。她請導演助理代管孩子，結果險些把孩子弄丟。當然，這個責任不能完全歸咎於李圓滿，離婚後，往往是女性撫育年幼的孩子。但是，她們要兼顧工作和生活。李圓滿的困境，是很多失婚女性的寫照。
李圓滿作為演員更為艱難。中年復出拍戲，為演戲勤學苦練功夫。然而，一個帶資進組的女演員想要取代她。李圓滿僅存的一點美好願景，被無情打破。
陳翠梅作為整部戲的導演是成功的。她沒有美化現實，也沒有用片中人物去編織夢想。影片中的人物和故事是她對現實的認知投射。
影片中的導演鬍子傑說：「以前，電影就是一切。到了現在，一切都是電影。」
這段話是陳翠梅的內心所想。她年輕時開始為電影工作，覺得電影就是人生的全部。人到中年，對世界和人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她從職業本能出發，看生活中的一切都能化為電影。
因此，《野蠻人入侵》能夠不著痕跡地模糊電影和現實的邊界。
李圓滿可以在上一幕為新角色做準備，也可以在下一幕轉身成為危險的女特工，再一下幕她又變成了一個憔悴的母親。
導演、編劇把人生經歷融入電影，是現實題材常見的創作手法。但是，導演陳翠梅將不同的類型元素融合，輔以戲中戲的結構，形成了《野蠻入侵》變幻莫測的劇情走向。
陳翠梅努力平衡商業和文藝的比重，《野蠻人入侵》既有導演的個人思想表達，也有精彩離奇的劇情反轉，是一部難以定義的風格化電影。
【文/崔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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