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錯過防控窗口期：

（本系列均為南方周末、南方人物周刊原創，限時免費閱讀中）

「如果你覺得生病了，待在家裡，不要上班；如果你的孩子生病了，讓他們待在家裡，聯繫你的醫療提供者；如果你是一名老人或者有嚴重的健康問題，待在家裡；如果你的家裡有人被檢測出攜帶有（新型冠狀病毒）陽性，請你們全家都待在家裡……」在一封明信片中，特朗普終於開出「待在家裡」的防疫之良策。

美國總統特朗普寄來的「疫情指南」明信片。 （馮求師/圖）

「讓我們去冒險吧！」

3月初，我所在的加利福尼亞州蒙特雷市有一千多例新冠肺炎病例。但是各種恐怖的消息已不斷傳來。

一個小時車程的聖塔·克魯茲市，有一人因肺炎去世；鄰近的蒙特雷艾斯洛瑪爾則接收了幾名疑似病例，他們來自「鑽石公主號」郵輪。

美國當地時間2020年3月10日，我所就讀的學校宣布，取消所有面授課程，改為遠程教學。3月11日，學校圖書館和食堂等整個校園都宣布關閉，直到本學期結束。3月17日，加州蒙特雷政府頒布「禁足」令，除允許採購食物和藥品等必需品外，一律不要外出。

「禁足令」生效日期為3月18日午夜。當晚，一條商業街上超市、藥店和雜貨店照常營業之外，幾家餐館並沒有歇業。

多數中國留學生對新冠疫情都比較警醒。但是，美國同學則顯得毫不在意。一名女同學為了給她的丈夫驚喜，預定了利用春季假期去西雅圖旅行的行程。

在聽了一名教授國際移民課的日本裔教授的提醒後，她開始猶豫不決。但是，她的丈夫說，「讓我們去冒險吧！」

不少美國人仍然覺得，新冠病毒沒有那麼厲害，尤其年輕人沒有那麼容易染病；美國的人口密度沒有中國那麼大，何況他們一直也很注重「私人空間」。當時，美國政府也沒有發布強制性「禁足令」。

但是，N95口罩已經脫銷了，廁紙也賣斷貨了，我的同學、當地居民們也都跑到大型超市囤積食物。

3月26日，我戴著中國郵寄回來的N95口罩，到西賽德市一個墨西哥超市購買食品，服務員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其他顧客都沒有戴口罩。在美國人的日常觀念中，只有生病的人才需要戴口罩。

美國同學「中招」了

納撒尼爾·索耶是家住蒙特雷縣薩林納斯市的美國同學。3月初，索耶感覺身體行動「很艱難」。一周後，他開始頭疼、高燒、疲憊。直到最近他的名字出現在當地媒體上。

「有一個小時，我感覺很好，然後有一個小時我又感覺很糟。我懷疑自己可能感染了COVID-19。」他在接受《蒙特雷周報》採訪時說。

生病的前六天，索耶試著服用了非處方藥希望能挺過來。難忍之際，他走進一家緊急護理診所，經過8個小時的等待，他決定在被別人看到之前離開。

幾天後，索耶在感覺好轉後又急劇惡化，「我開始感覺很糟糕，就像有人開車撞了我一樣。每次我呼吸的時候，我都在咳嗽。我耳朵疼，而且痛得很厲害。」

索耶給蒙特雷半島社區的醫院打電話，描述了他的症狀，並被告知「聽起來像新冠病毒」。

進入蒙特雷半島社區醫院後，一名護士給索耶測量了體溫：99.9華氏度。但是，一名嚴謹的醫生堅持，體溫必須達到100華氏度才能被收治。

索耶憤怒而沮喪地離開了社區醫院急診室外的遮陽篷。

新冠病毒突然襲來，當地的醫療資源捉襟見肘。3月9日，蒙特雷縣衛生官員愛德華·莫雷諾(Edward Moreno) 說，「由於可供檢測的數量有限，只對符合一定標準的患者進行檢測。」

截至3月24日，蒙特雷當地的實驗室報告檢測了335人，其中20人的COVID-19呈陽性，但檢測材料只能供600至800名患者進行檢測。

「我要待在家裡，直到我感覺好一些。但我個人對我們的醫療體系感到失望。」未能在社區醫院得到測試一周後，索耶仍感覺不舒服。

「這一幕令人心碎」

截止到3月25日，紐約州的確診患者總數為30811例，比前一天增長5146例。紐約市的總數為17856例，新增2952例。

「我覺得自己命懸一線。」在紐約工作的周姓同學告訴我，紐約現在是病毒感染的重災區，她每天都擔驚受怕，但不得不乘坐公共運輸工具。紐約大多數超市和餐館也都在營業，現在的天氣比較寒冷，換季加上心情不好，她最近不停打噴嚏流鼻涕，有感冒症狀。

當前，紐約的醫療系統已經完全超負荷運轉。紐約州長安德魯·庫默說，全州的病例每三天就翻倍增長，確診病例已經超過3萬例，全州醫院床位、呼吸機、醫務人員數量都面臨巨大缺口。

當全球五分之一的人口都進入居家隔離防疫之時，特朗普總統更關心的是競選和經濟增長。在他看來，「社交隔離」措施已導致美國經濟放緩。

「人民建立美國可不是為了被禁閉封鎖。」3月中旬，特朗普還樂觀地說，他打算把美國經濟「從過去幾周的沉睡中叫醒」。

特朗普還拒絕採納衛生部專家們的隔離建議，這些專家都是特朗普精心挑選出來的。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一名華裔美國人朱寶平著急地說，「看著這一幕令人心碎」。

3月28日，雨後的蒙特雷市商業區空無一人。 （馮求師/圖）

「待在家裡」「待在家裡」「待在家裡」……

最近，美國經濟學家、公共政策分析師傑弗里·戴維·薩克斯撰文批評稱，「自上台以來，特朗普一直在系統地破壞我們的保護性公共衛生系統。」

2018年，特朗普下令解散了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流行病部門。不久，他又大幅削減了派駐39個國家的疫情觀察辦公室。

薩克斯還批評美國的醫療制度，「以營利為目的的醫療保健系統，只能通過疾病賺錢，而不是服務民眾健康。同時，我們還有一個為富人服務的醫療系統，而不是一個為所有美國人服務的公共衛生系統。」

美國疫情肆虐。截至3月29日，全美已經有143071名新冠病毒確診感染者，該數字仍在以每天2萬人的速度激增。

2020年3月26日，就在蒙特雷縣下達居家隔離令的第九天，我收到了特朗普總統簽署的「抗疫指南」明信片。

「如果你覺得生病了，待在家裡，不要上班；如果你的孩子生病了，讓他們待在家裡，聯繫你的醫療提供者；如果你是一名老人或者有嚴重的健康問題，待在家裡；如果你的家裡有人被檢測出攜帶有（新型冠狀病毒）陽性，請你們全家都待在家裡……」特朗普總統在明信片中呼籲說。

這一封明信片中出現最多的詞彙是「待在家裡」，特朗普最終開出居家隔離的「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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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馮求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