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沒人能想到，類似微念和李子柒的故事，會發生在東方甄選和董宇輝之間。
短短几天，該事件的相關信息上了十多條熱搜，每隔幾個小時就有最新進展。
董宇輝改簽名、東方甄選內訌、東方甄選CEO孫東旭說董宇輝年薪不止幾千萬、俞敏洪發布聲明……
孰是孰非，大家觀點不一，眾說紛紜。
但有一點，是大家的共識。
東方甄選和董宇輝，遇上了一個大麻煩。
「東方甄選內訌」
12月11日，「高途佳品」直播間湧進了幾十萬網友，有不少人留言說是「丈母娘來了」。
從留言到「甄選團」的稱號，很明顯，這群網友是從東方甄選來的。
當天，高途直播間的點贊量超過400萬，觀看總人數和同時在線人數是過去的幾十倍，銷售額也大幅上漲。
東方甄選的粉絲們為什麼會爬牆，去支持東方甄選的競品高途？
事情的起源，要從「小作文」說起。
東方甄選在各省進行助農直播時，經常會發宣傳視頻預熱，視頻中的文案，往往文采斐然，是對當地傳統文化與風俗人情的高度概括。
比如12月5日的吉林之行，就有「遠赴長白驚鴻宴，一睹瑤池盛世顏」等諸多佳句。
網友們給東方甄選主播們的文案起了個統一的名字，叫「小作文」。
一直以來，大家都好奇這些小作文是誰寫的，董宇輝曾說這些小作文一般都是主播親自寫的。
山西之行時，俞敏洪提過董宇輝的小作文寫得很好，他比不上。
吉林之行視頻發布後，東方甄選在評論區置頂了一條「答網友問」，說主播在台前，文案、拍攝和剪輯等團隊在幕後，小作文是主播和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
還說俞敏洪天天在外面飄，不了解具體業務。
這與董宇輝和俞敏洪的說法相悖，一時質疑之聲四起，東方甄選掉了不少粉絲，還有不少網友在帶節奏。
是小編在說謊？還是董宇輝和俞敏洪在說謊？
有不少網友@俞敏洪，提出質疑
董宇輝為了安撫粉絲和網友，平息爭議，在直播時打趣回應道：我們那個自以為很了解業務的小編在評論區「胡回復」，讓很多朋友心裡不舒服，我已經跟俞敏洪和團隊溝通過了，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東方甄選。
粉絲被安撫下來，但東方甄選的小編又起來了。
「憋屈」「不能忍」「沒有胡回復」，並對多篇「小作文」的歸屬作出了詳細介紹。
小編是舒服了，可粉絲們看這態度，不幹了。
六位數的粉絲湧進高途直播間，送去了一場潑天富貴，還有人建議高途把董宇輝挖過去。
高途董事長陳向東回應說：「董宇輝不是用來挖的，董宇輝是用來愛的。」
此時，問題從「小作文是誰寫的」，演變到「董宇輝待遇如何以及是否受欺負」。
東方甄選的CEO孫東旭，也即「東方小孫」，看到情況不對，在直播時把手機扔在一邊，給粉絲們開了個會。
在直播大會上，東方小孫就該事件主要講了四點內容：
第一，關於「小作文」。有自己寫、團隊寫以及董宇輝和團隊共創三種模式。
第二，關於小編。小編團隊溝通方式不恰當，在工作中帶有情緒，要批評。
第三，關於董宇輝。董宇輝情緒受到該事件影響，暫時不開播；公司在待遇上沒有虧欠董宇輝，他的年薪不止幾千萬。
第四，關於粉絲。東方甄選堅決向飯圈文化說不，希望部分粉絲保持冷靜。
董宇輝也隨即發布千字長文。
說小作文有自寫、團隊寫和共創三種模式。
並表示公司對他不錯，自己還年輕，希望大家多批評、多提意見，繼續支持東方甄選。
至此，「東方甄選內訌」展現在了億萬網友的面前。
「面子和里子」
所有公司在發展時，都會遇到各種各種的危機。
但讓戰火升級，讓危機擴大的，往往都是公司面對危機的處理方式。
光是今年，就有老鄉雞和花西子一正一反兩個應對方式。
前者面對工作失誤的負面輿情，落落大方回應，並慷慨解囊請萬千網友吃飯。
後者面臨「79元眉筆比金子還貴」的爭議，卻不誠懇回應，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發瘋文學。
殊不知，那是牛馬打工人的自嘲，不是營收數億的公司拿來混淆視聽的護身符。
身為公司CEO，在公司面臨輿情危機時，東方小孫理應回應粉絲關切，處理可能存在的內部矛盾，管理好團隊，讓東方甄選平穩發展。
但他在第一時間並未處理好，反而看著輿情一波又一波擴大。
之後，東方小孫儘管回應了輿情爭議，但方式實在不妥。
一則，不該公布董宇輝的薪資。
董宇輝的具體年薪不管是董宇輝還是俞敏洪都從未對外公布。
這在公司內部尚且屬於保密內容，何況讓所有網友都知道「董宇輝的年薪不止幾千萬」。
二則，東方小孫的態度實在不好。
粉絲用真金白銀支持了東方甄選，在他們的直播間下單了各種農產品，是切切實實的消費者，是衣食父母。
放在其他主播那裡，已經一口一個「家人們」，要「給家人們送福利」了。
但東方小孫卻把自己擺在了一個上位者的位置上，用領導的姿態教導粉絲。
在直播時，他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說「今天確實是來開個會」，而且表情嚴肅，語氣認真。
這跟直播時質問粉絲「有的時候找找自己原因，這麼多年工資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都帶「老闆」做派。
《一代宗師》里，趙本山有兩句非常知名的台詞。
「一門裡，有人當面子，就得有人當里子。」
「面子不能沾一點兒灰塵。流了血，里子得收著，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毀派滅門的大事。」
圖源：《一代宗師》
前者，是說分工，說人活一世，時勢使然。
後者，是說面子決不能沾上灰塵，說分工沒完成好的下場。
董宇輝寫過小作文，但從未說過所有小作文都出自他手；小編用東方甄選官號發布的留言，與董宇輝的說法相同。
他們的「分歧」，在於「要不要公開所有小作文到底是誰創作的」以及「如果公開，該選擇怎樣的公開方式」。
這種「分歧」本不是分歧，應該在公司內部早就討論好，而不是從未討論明確，還擺在檯面上在幾天內打了幾個來回。
東方甄選的相關處理結果鬧得沸沸揚揚，不是讓面子沾上了灰塵。
是讓面子滿臉是血，讓大家都知道華山派的氣宗劍宗之爭，讓別的門派看笑話，趁虛而入。
昨天，俞敏洪作出回應，說小編嚴重缺乏職業精神，小孫不圓潤，公司管理有漏洞，並向董宇輝致歉。
隨後，東方小孫也發布視頻，向廣大網友道歉。
就事件而言，可以說是塵埃落定，但就後續而言，遠遠沒有結束。
因為面子上一旦沾上血，不是唾面自乾就能清除的事。
東方甄選能走多遠
這幾年的直播界，可以說是血雨腥風。
淘寶、抖音、快手各大平台，都想儘可能多吃這塊肥肉。
幾位頭部主播，也各有遭遇：有的偷稅漏稅早已停播；有的深陷輿情，口碑大不如前；辛巴與快手隔三差五就有矛盾；羅永浩暫別直播，再度創業……
2021年年末，新東方變身東方甄選，要全面進軍直播帶貨行業。
第一波流量，是俞敏洪帶來的。
他退租大量校區，捐獻了近八萬套桌椅，贏得眾多網友的點贊。
俞敏洪頂級KOL的屬性，讓東方甄選完成了從零到幾十萬粉絲的突破。
第二波流量，是董宇輝帶來的。
初涉直播時，他頗為尷尬，不專業不說，還堅決不喊主播們都在喊的「321上連結」，顯得格外另類。
2022年6月的一天，他發現直播間觀眾比平日要多，於是求大家不要走。
還自嘲自己長得像陝西兵馬俑，要給觀眾們講單詞，費勁心思做好觀眾留存。
賣書時，他說人生像馬拉松。
「短期拼智力、中期拼毅力、長期拼體力。不要覺得自己落後了，用馬拉松的心態，過自己的一生，你慢了一時一分，別焦慮。要看你我是否七八十歲，還有扛著鋤頭上山種橙子的那種勇氣。」
賣大米時，他讓大家珍惜眼前人。
「後來，我遇到很多個人都不像你，聽到很多個故事都不如你，吃過很多種飯都不如你的手藝……不要對很多事情習以為常，一旦你習以為常，就會失去很多感知幸福的能力。」
這位被稱為「兵馬俑主播」「中關村周杰倫」的前新東方老師，開創了「知識帶貨」，被諸多媒體報道，讓東方甄選在一周內粉絲破千萬。
成為頭部主播一年多以來，董宇輝與東方甄選高度綁定，在大眾認知度上與李佳琦、羅永浩等人不相上下。
董宇輝一度讓公司股價起死回生，俞敏洪專門發微信對他表示感謝。
董宇輝賣玉米的文案出圈
與李佳琦這種頭部主播不同的是，東方甄選在直播帶貨時不收坑位費，除了董宇輝還有YOYO、明明、七七等眾多主播。
就市場而言，資本都比較反感有路徑依賴的公司，怕核心人物出走，從而一蹶不振（就像樂華在前幾年被戲稱是「韓庚股」，近幾年被戲稱是「王一博股」，上市過程很艱難）。
所以，東方甄選早早消除了圖書上「宇輝力薦」的標籤，刪掉了牛排包裝袋上的「方臉老師」。
公司的規劃路線，明顯是「去董宇輝化」，以及產品優先、團隊作戰。
就職業發展而言，從西安外國語畢業後，董宇輝在西安新東方工作，後成為新東方最年輕的英語教研主管，當時孫東旭是西安新東方的校長，後成為新東方副總裁、CEO，從頭至尾都是董宇輝的大領導。
而據新東方員工表示，孫東旭工作作風比較強硬，也就不難理解他一直板著臉跟大家說話。
但從新東方到東方甄選，從新東方名師到主播，行業不同，也意味著身份不同。
不管孫東旭和董宇輝是不是多年的上下級，在工作之外有多好的私交，都不能忽視直播帶貨的特點。
主播能不能帶貨，看的是個人魅力。
類似的言論有很多
是主播能給粉絲帶去多少情緒價值，讓粉絲心甘情願在他的直播間下單，而不是別家。
董宇輝有著東方甄選其他主播不具備的個人魅力，粉絲眾多，熱度高，是最能帶貨的頭部主播，這是一個既定事實。
正如李子柒與微念的紛爭，李佳琦與美腕的爭議，導演小策和朱一旦的分道揚鑣，頭部主播（核心人物）與公司誰更有話語權、利益如何分配，一直是一個老大難。
今年4月，東方甄選給154人派發了價值8億多港幣的股權激勵。
儘管除了俞敏洪等高管以外的一百多人沒有公布激勵明細，但據騰訊新聞《深網》獨家報道，董宇輝的年薪為稅前千萬，明年4月還有上千萬的期權解禁。
圖源：騰訊新聞《深網》
之於董宇輝創造的營收，這薪酬是多是少，見仁見智。
有公司開出一年2億的天價挖人，董宇輝都沒有答應。
可見對於利益分配問題，董宇輝和公司並沒有紛爭。
一如董宇輝本人曾表示，自己對公司給的薪資很滿意。
但這麼大一個公司，他沒有紛爭不代表別人沒有。
激勵分配問題和路線問題，必然導致公司內部有情緒，「小作文」一事便是情緒外化的表現。
話語權自然也同理，不管他想不想要，粉絲都會好奇會在乎，「小作文」一事也是明證。
12月9日，東方甄選的粉絲總量還是3116萬，但到了12月14日，東方甄選粉絲掉到了3086萬，五天時間，粉絲量銳減近30萬。
截至小視發稿前，東方甄選粉絲掉到了3026.7萬，高於過去五天的掉粉總量。
更恐怖的是，如果你每隔一小時刷新一下，會發現東方甄選粉絲量比前一個小時低上幾千上萬。
說明該事件的後續影響遠沒有結束。
東方甄選的股價也受到影響，短短几天內蒸發了幾十億港幣。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高途，在短短几天內漲了幾十萬粉絲不說，股價漲幅還高達72%。
在昨天的聲明里，俞敏洪說這是內部的一件小事，只是處理不當。
但為什麼媒體爭相報道，為什麼網友熱議紛紛？
那是因為大家明白，對東方甄選和董宇輝而言，這其實是一件很大的事。
如果意識不到頭部主播的個人魅力加成，處理不好粉絲的情緒，平衡不好「團隊作戰」和「頭部主播」兩條路線的關係，解決不好兩條腿走路帶來的問題。
那東方甄選在直播帶貨的道路上，很難走得長遠。
前車之鑑已經擺在眼前，東方甄選會是重蹈覆轍的後車嗎？
15 / Dec / 2023
監製：視覺志
編輯：李尋歡
微博：視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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