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7日刊| 總第3269期
大概從《玩具總動員3》之後，皮克斯的風評就逐漸「見仁見智」了。近幾年，它既出品了《光年正傳》《夏日友晴天》這樣略顯套路的流水線之作，也編織出了《心靈奇旅》《尋夢環遊記》這種笑淚交織的想像力「天花板」。因此，如今看皮克斯的作品更像是開盲盒，觀影之前先得降低預期。
《瘋狂元素城》就是那種降低預期之後也很難讓人滿意的作品。電影在坎城放映後，IMDB評分6.3，爛番茄指數僅63%。
這部電影光看譯名還以為是《瘋狂動物城》的續集，實際上不止名字，兩部片子在主角和世界觀設定上都十分相似。《瘋狂動物城》的主人公是食物鏈上相鄰的狐狸和兔子，《瘋狂元素城》是天生相剋的冰火人，「爐小焰」和「渡阿波」。它們都住在一座看似包容萬物，實則族群衝突不斷的大都市裡。（以下內容涉及劇透）
皮克斯將愛情作為敘事主題的片子不多，大部分感情線都是男女主患難見真情，在冒險中互助成長。
但《瘋狂元素城》的冒險是缺位的。電影並未設置一個讓男女主必須解決的困難/目標，唯一的困難是條爐小焰用加熱沙袋就能修好的破損河道。
河道破損引發的漏水是促使兩人相遇的原因。冒險情節起於河道，但也在河道戛然而止。危機在即，但故事的主線並不是小焰阿波拯救元素城，兩人的感情缺少層層遞進，沒有相互了解、患難見真情的過程。看完不禁問出那句：怎麼就愛上了？不才剛認識嗎？
其實，爐小焰和渡阿波的人設非常般配，能容萬物的水男孩X能幹的火爆女孩，但乏味的故事卻硬生生磨滅了CP感，以致於兩個人還沒有童年小遊戲里那對森林冰火人好嗑。
阿波對小焰很像不少女孩心中的「理想男友」。兩人相識以後，阿波一直是小焰的「精神嚮導」，教她面對家人、面對自己的內心，帶她去見元素城少有的風景。
阿波的男友力確實滿分，但這段愛情並沒有因此更動人。俗話說，好的愛情不是一個人付出，而是兩隻老虎露肚皮。就像《瘋狂動物城》里，狐尼克也是兔朱迪的精神嚮導，但他們能成為迪士尼最受歡迎的CP之一，不單單是因為尼克對朱迪夠「寵」。
狐兔在不打不相識的過程里，逐漸分享、治癒著彼此心底的脆弱，這段感情才變得不可替代。阿波同樣在為小焰付出，但我們很難從付出里完整看清他的內心，看完片子對他的印象更多停留在「包容」「愛哭」。至於阿波為什麼如此愛小焰，或許是他真的沒見過「玻璃女工」吧。
《瘋狂元素城》更勉強的是對城市背景的挖掘。元素城是同時容納「水、火、土、氣」四種元素族群的大都市，都市繁華最能藏污納垢，是衝突、陰謀的天然生長土壤，四大元素迥然不同、彼此相剋的性格與生活方式，本是極具挖掘空間的故事文本，但電影僅僅是將其作為冰火人戀愛的背景。
影片關於元素城的想像奇觀實在不多，不得不說，預告中小焰在礦石上跳躍變色那段，就是有關元素想像最驚艷的部分了。
近幾年，亞裔題材在好萊塢崛起，亞裔家庭中的個人成長頻繁成為主流電影所書寫的話題，如去年皮克斯出品的《青春變形記》，講述的就是華裔青春期少女與母親的和解。
《瘋狂元素城》里備受排擠自立自強的火族，以及住在市中心豪宅的水族，恰如亞裔移民與美國本地居民的對立並存。然而片中沒有重點刻畫族群衝突的種種不堪，不可調和的矛盾，也隨著小焰和阿波兩家人的大團圓被徹底淡化。
影片另一核心衝突，是「小焰對父親所安排職業的抗拒」。這映射的是東亞家庭中職業傳承。
代際衝突的內核，亞洲觀眾普遍能高度共情。但《青春變形記》和《瘋狂元素城》關於家庭問題的解法卻顯得隔靴搔癢。《青春變形記》里美美最後不再在意小熊貓的狀態，「接受不完美自我」；《瘋狂元素城》里小焰最後「向父親敞開心扉」，接受了阿波家人給予的城市中心的工作。相比之下，東亞少年少女青春期要面臨的代際衝突、自我和解，要更生動，也更慘烈得多。
不過，指望皮克斯做出更符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成長故事，還是有些強人所難。
《青春變形記》《瘋狂元素城》的兩位導演都是年紀很小就移民去美國的亞裔，他們書寫的是自己的成長困境和在他鄉的所見所感。東亞觀眾想看更有共鳴的青春期故事，還是多關注、鼓勵我們自己的創作者吧。
【文/葵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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