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成雙》不搞兩性對立,更不喊刻板的女性口號丨對話楊曉培

2023-09-10     影視獨舌

原標題:《好事成雙》不搞兩性對立,更不喊刻板的女性口號丨對話楊曉培

2023年9月10日刊| 總第3354期

三年前,女性劇在市場上引起熱烈反響,讓創作者趨之若鶩。三年後,「girls help girls」成了軟綿綿的標語,女性群像、女性勵志、女性視角不再是收視硬通貨。女性劇接受著越來越嚴苛的觀眾審視,也挑動著兩性邊界的敏感神經。

即將排播的電視劇《好事成雙》,就要在這樣的背景下出場。

不過,《好事成雙》又確實令人期待。它改編自豆瓣閱讀高分IP《雙喜》,「擁有敵對關係的兩人組成女性復仇者聯盟」的戲劇結構自帶高度話題性和可看性;「錢要,房要,車要,面子要,就是人不要」,也能給觀眾帶來強烈的觸動與思考。

全職太太林雙(張小斐 飾)遭遇丈夫衛明(李澤鋒 飾)的背叛,為爭奪女兒撫養權重返職場,並與江喜(張嘉倪 飾)聯手爭取自己的權益。同時,昔日同學顧許(黃曉明 飾),也成為了她的「戰友」……

影視獨舌提前觀看了劇集的部分內容後發現,「女性互助」不能完全定義它的內核。它的態度並不曖昧,兩個立場截然相反的女性,沒有化敵為友,而是各取所需。它也並未扮演上帝,給女主開金手指、除渣男而後快,而是平視人物的遭遇和選擇,試圖回答一個問題:

當中年女性面臨巨大的情感變故時,如何真正地站起來?

當然,《好事成雙》要面對的問題也不少。女性情感劇拍了一茬又一茬,如何挽回日漸流失的受眾群體,挑起觀眾的追劇慾望?如何與市面上其他同類型劇打出差異化?

帶著疑問,影視獨舌對話了《好事成雙》藝術總監、總製片人楊曉培,聽她聊起《好事成雙》的創作始末和做劇理念。

楊曉培

以下,是楊曉培的講述。

不喊口號,不搞對立

作為女性,我一直在尋找一個能真正展現女性力量的故事。

我身邊有很多優秀的事業女性,有的是大財團的CEO,有的是大品牌的公關精英。她們中有些人實現財富自由、精神獨立後,在婚後主動選擇成為全職太太。面臨家庭和情感的考驗時,她們也主動出擊,化解困境。她們有著很強的主體性。

我想,有沒有一個更加直給、入時的故事能夠讓大家看到,女性如何在不同身份下展現自我的獨立性?

2020年6月,我們在豆瓣閱讀上看到了朗朗的小說《雙喜》。當時我還在橫店跟組《千古玦塵》,兩天就看完了書。

這個故事最令我驚艷的,是林雙和江喜這一對價值觀差異巨大的女性,一個面臨情感事故,一個面臨情感困惑,如何自我救贖的主動決策過程。這其中,她們達成了與自身情感狀態的和解。

我為這個「擁有敵對關係的兩位女性聯手整治渣男」的故事定下了基調。其一,我們不做兩性對立,也不做女性間的對立,更不高舉「girls help girls」的旗號。我們想著重展現的是女性聯手的背後,不同身份、不同價值觀的女性真實面臨的家庭危機和情感糾葛,以及在這過程中她們如何逐漸覺醒、互相幫助並最終突破困境、找回自我。

其二,展現中年人情感最真實的樣子。人的感情不是豆腐,尤其是中年人的情感,尋找情感的路徑、面對情感問題時的邏輯,理智與感性兼具。理智在於,他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感性在於,決絕之前會有無數次妥協。

對於以古裝劇見長的西嘻影業來說,這部劇是個很好的轉型機會。我立即帶著團隊做決策,第一時間聯繫到了作者朗朗。版權的洽談十分順利,她的基本訴求是,好好改編。這是朗朗的影視化處女作。

搞定版權後,我們立即著手改編劇本。沒想到,這一磨就是兩年。

兩年11稿,捋順情感支點

我們面臨著幾個創作難點:如何在保證三觀正的前提下,讓情節衝突保有戲劇張力?如何讓這部劇的情感觀念與當下的觀眾接軌?以及,作為戲眼的林雙,情感邏輯支點是什麼?

關於最後一點,我們的創作團隊爭論很久。林雙生於高知家庭,在父母的「散養」下長大,性格獨立要強,學生時代是學霸,工作後是佼佼者,婚後成為賢內助。在每一個階段,她都能把最好的自己展現出來。她是一個被所有人羨慕的人,這是林雙在婚變前的情感支點,美滿的前半生支撐著她,克制又體面是她的底色。

編劇錢晶晶是85後,她非常理解林雙在婚姻中的困境。我們都同意林雙是「獨立女性」,但對「獨立」的理解略有不同。我記得初稿劇本中有一段描述是,林雙拉開家中衣櫃,一大半都是丈夫衛明的衣服,她的衣服只占一小部分。

我認為這不太對。獨立女性,精神是獨立的,那麼情感也應該是獨立的。成為全職太太,做出這個改變人生軌跡的決定,並不代表她理所當然地失去自己的主體性。全職太太是一個比任何工作都忙碌、有規劃、有統籌能力的職業,因而她的狀態應該是「這個家我來負責」。

在最開始的幾版劇本中,後續情節也有類似的問題。林雙面對丈夫有時強硬,有時軟弱,甚至作出容忍的姿態。我發出疑問:如果林雙的標籤是「獨立女性」,為什麼一會兒硬、一會兒軟?我理解她會有崩潰吶喊的時刻,但如果人物的底層邏輯不堅定,觀眾是不會理解這個角色到底想幹什麼的。

我們原計劃去年五月開機,邀請張小斐出演林雙。我們把劇本遞過去,沒多久就收到小斐反饋,「曉培姐,劇本很完整,故事情節也很打動我,但我找不到抓手。」

抓手就是角色的情感支點。我說,你們看,演員也是這麼說的。於是當即決定推遲開機,繼續優化劇本。調到第8、9稿,已經是九月底,我重新將劇本遞了過去,她們很驚訝我們在收到演員反饋後有效調整劇本的誠意和不斷打磨劇本的誠心。小斐看過後便與我們敲定了合作。

前排:滕華濤、楊曉培、張小斐

我們仍然不斷調整細節,直到出了第11稿,才於11月3日在上海正式開機。開拍後,除了有時根據現場情況、臨時靈感出飛頁外,基本再沒動過劇本。

中年人的情感眾生相

小說里的人物設定比較極致和撕裂,江喜和衛明都不是好人。這是我們要對故事進行改造的另一層面。

創作劇本時,我時常跟編劇強調轉換思維的重要性。所謂現實主義,就應該是「誰代入都能走得通」,如果代進去是死胡同,就不現實了。

江喜與林雙三觀差異很大,對感情的認知更加懸殊,直接導致第一次結盟的失敗。江喜童年得到的愛很少,她在衛明身上找到了歸屬感。因此她的觀念是:比起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不被愛的那個才是第三者。

後來,衛明一直在工作中把她當槍使,她才醒悟過來。與林雙聯手,也不只是為了利益,還有讓大家看到衛明真面目的想法。

張嘉倪最初接到劇本時有點猶豫,因為江喜是個第三者。我說要關注人物的底色。江喜一直在被衛明PUA、也是被蒙蔽了雙眼,但她的主體性不遜於林雙,最後在情感的撕扯中痛定思痛、幡然醒悟,完成了自我的和解與重建——即使這個過程與林雙不盡相同。

李澤鋒已經塑造過經典渣男形象,對於出演衛明也有些遲疑。我說,這次的渣不一樣,衛明是極致的渣。

「極致的渣」,在於渣而不自知。以前的渣男多是「被動渣」,在誘惑下行差踏錯,又在道德的重壓下幡然悔悟。

衛明不是這樣。衛明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自始至終他誰都不愛,只愛自己。壓倒林雙對婚姻的全部希望的,其實不是衛明的出軌行為。出軌固然擊碎了她的家庭,但衛明嗅到異常、提前做準備轉移財產,成為了壓倒林雙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覺得這不只是對林雙,對現實中大部分女性來說都是致命的一擊。

在這個過程中,衛明沒有被道德綁架,也沒有「身不由己」的理由,甚至直到最後,衛明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我對澤鋒說,衛明這個角色一定要毫無保留地去演,才有可信度。我覺得衛明這個角色身上的極度自私也能引發觀眾的深思,這是大家不願意看到或承認的一種人性。

顧許與林雙有青梅竹馬的緣分,但他不是一個與女主談情說愛的單薄暖男或霸道總裁,更不是給女主開金手指的功能性角色。相反,他兩次拒絕林雙的面試,push林雙去聽課、撿回專業。對於林雙來說,顧許是來降維打擊她的對手,也是刺激林雙回歸社會的關鍵力量。

當時黃曉明剛拍完《玫瑰之戰》,對於顧許有些疑惑。給他講完顧許的故事線,他覺得很有意思,也同意出演了。

這是《好事成雙》盡力打造的眾生相。無論是林雙、江喜、衛明、顧許,還是在後面出場的黃嘉儀(趙昕 飾),觀眾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到現實人物的影子。

在劇作層面上,這部劇不存在刻板,因為刻板容不下真正的人性。它所提供的爽感也不會是灑狗血式的,而是存在於細節中。

盤子組完後,正式開機前,我跟朗朗吃了一次飯。她在上海師範大學教書,是一個嚴謹又隨和的人。我細細地跟她講哪部分保留,哪部分在影視化過程中一定要被改掉,人物設定做了哪些調整……她安靜地聽我講完,頗感欣慰。

當下性&「量身定製」

我為這部劇提出了一個關鍵詞:當下性。

滕華濤導演拍過很多部滬劇,對上海的都市生活比較熟稔。我們在置景上達成一致:不要過去的上海,不要去年的上海,我們要現在的上海。

這部劇中很多外景,如咖啡廳、健身房、辦公樓所在的街道等等,在同類型的其他滬劇中比較少出現。這得益於滕導對生活的獨到觀察和對潮流的敏銳把控。有個別場所即便在其他戲出現過,我們也精心做了不同的置景,找了不同角度進行拍攝。

另一方面,在服裝造型上,我們根據每個人物的成長背景、性格成因進行「量身定製」,從外表上讓人一眼看穿他們的底色。

比如,林雙的代表詞是「體面」(正因為她是個體面的人,她才多次被衛明以體面之名拿捏)。因此,林雙的所有行頭看著低調,實則很有質感。

江喜是大都市裡的打工人,脫離了草根,但遠夠不上富裕階層。所以,她的服飾光鮮亮麗,但質量參差不齊,你能一眼看出她的小資。

我的家鄉是敦煌,那是東方千年美學的集大成所在。每次項目啟動前,尤其是古裝項目,我都會帶著團隊(主要是服、美、化、道、導)去莫高窟採風勘景。

不論在不在這拍,都要去看看,感受中華傳統藝術的魅力。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1000年的標本,而是看活了1000年的生命。熾熱的色彩,流利的線條,對大家的審美提高和統一很有幫助。

我在做劇時,一般比較傾向素雅的美學風格。到了《好事成雙》,我運用了一些飽和度比較高的色彩搭配,在視覺觀感上比較強烈。未來一段時間我覺得劇集可能會流行多巴胺色,也就是撞色,能讓你看一眼馬上腎上腺素飆升,產生興趣看下去。

我平時一直有閱讀的習慣,深度文章的公眾號、人物傳記、網絡文學,能看的全看。這讓我越來越意識到「當下性」的重要。《好事成雙》的劇本創作雖然是三年前開始的,但我相信它的情感思維模式和故事都不落套,因為我們一直在關注當下的新動向。

它能引起多少觀眾的情感共鳴我不知道,但能確定的是,它一定會直指人心。

文/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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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9bba6eb62057510e7f775c01f11a5af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