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向榜單 | ​「不要碰我,不要接近我,不要抓住我」

2022-08-07     單向街書店

原標題:單向榜單 | ​「不要碰我,不要接近我,不要抓住我」

「當時我十八歲,那一天我永遠難忘,可以說是我的覺醒日。

我和朋友在電影社,在反映室一起看那部片,我連續看了兩遍,看完動彈不得,仿佛被導演奪走了童貞。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在台灣我沒看過這樣的東西,我是個只會讀書的好孩子,沒有非分之想,只會念書好上大學,但這並沒有實現……」

《打擾伯格曼》里的李安,這麼形容看《處女泉》受到處子式的震撼。「在那以後再厲害的人也無法唬到我」,而「伯格曼式」已在影史成為一種標誌。

「我 58 歲那年才走出青春期。」

「我曾經認為在生活中妥協就像在藝術中一樣,是不可想像的,一個人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妥協。」

「不要碰我,不要接近我,不要抓住我,我是伯格曼,看在上帝的份上,離我遠一點。」

這個留駐在童年經驗自我撕扯、坦承迷戀過納粹和始終沉溺性的大師英格瑪·伯格曼,至今已逝世十五周年,為什麼我們仍要繼續看他?

李安的回答或可解釋:「伯格曼的電影教會我,用哲學觀念去統御電影,對神的疑問,抽象的東西,要有很崇敬的心去體現。」

如何介紹這本書呢?用伯格曼本人的話來說,大概就是:僅有的一部投入了自己全部文學抱負的作品。

在這部像是意識流小說般的個人傳記中,伯格曼以過於極端的自省記錄了他如何在高呼「希特勒萬歲」的童年中沒有成長為一名納粹士兵,而是電影導演。

回憶充滿暴力、互相仇恨,以及對母親的非正常依戀的家庭,伯格曼就像《野草莓》中的老教授,悲哀地懷念著過去傷害他與被傷害的親人:「憎恨已不復存在,只剩下一片空白,沒有聯繫,也沒有親情。」

而當談及自己獲評極高的電影作品時,伯格曼也赤誠地坦白道:我沒有接受過專業教育,也沒有想過成為大師,一切不過是為了付清孩子的贍養費。

厭倦、痛苦、懷疑,充斥著老年伯格曼的內心,只有投入被他稱作「夢幻」的電影,才能緩解生命之陣痛。

與上一本傳記不同,在這本電影隨筆中,能看到一切你愛的伯格曼影片的創作心路歷程。

例如,《野草莓》是對雙親的哀求:「看看我,了解我,可能的話,原諒我吧!」《假面》是對虛偽的憎惡:「只有一件事可以拯救我,使我不致絕望、崩潰,那就是保持沉默。」

書名取自被譽為「神之沉默三部曲」的第一部,想來別有意味。如果說伯格曼的所有影片匯聚為一面兀自上演好戲的巨鏡,那麼伯格曼本人幽沉的身影,則晦暗不明地倒映在鏡中的每一個畫面之上。

將歲月予我的生死愛欲投射在創作之中,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學者都在伯格曼的電影年表中發現一種「自傳性的生命曲線」的原因。

以法國電影手冊派的美學視角評論這位「患神經官能症的藝術家」,貫徹法國電影手冊一貫的「作者論」思想,重訪伯格曼的童年時光與影像深處。

這不算一本易讀的書,如果只是為了摘抄關於伯格曼影片的評論性金句、獲得一種關於導演創作生涯的浪漫幻想,可能不能如意。而如果是對伯格曼影片中的各種意象與表現手法感興趣,例如上帝、影子、面孔、音樂與靜默,你一定不能錯過這部專著。

在這本書中,作者展開伯格曼的創作脈絡,從早期尚不成熟、但已顯露其創作母題的影像,到晚期絢麗的古典主義作品,深度分析了這位歐洲風格藝術電影的最具代表性導演之一。或許伯格曼從來不是「現代的」,但無疑他永遠是他的觀眾的同代人。

沒有什麼比劇本中的這句話更能說明這部電影了:三個女人在等待另一個女人的死亡,並不得不輪流照顧她。

片名來自於一篇有關莫扎特四重奏的樂評:「聽來仿佛竊竊私語(Viskningar)和哭喊(rop)。」

垂死的艾格妮絲渴望、甚至哀求著親姊妹的關心和愛。她哭泣、嘶吼、挽留,而卡琳與瑪麗亞所看到的只有因病痛扭曲的肢體,所聽見的只有可怖的瘋狂囈語。於是她們驚慌,從病床邊逃走,將愛的呼喊與細語隔絕。

而當妹妹停止呼吸,卡琳與瑪麗亞以為折磨終將結束之時,艾格妮絲卻奇蹟般地復活……

在影片中,無論是溫情、驚悚,抑或荒誕都圍繞著同樣的核心:人的生活已經麻木至此,必須用死亡呼喚愛。

一名護士陪伴失語的女演員在島上療愈,互相注視,袒露,崩潰,最終惱怒,撕開彼此的面具,卻發現對方就是自己。

《電影手冊》60 年代年度十佳、IMDB TOP 250、《視與聽》250 佳……在各大著名電影榜單中,總能找到這部作品的身影。

《假面》是伯格曼最引以為傲的一部電影,也是他創作生涯的一個重大轉折點,伯格曼說:「《假面》拯救了我的生命。」

從這部電影開始,伯格曼徹底拋棄《聖經》給予他的「要不計一切寫人人可以理解的東西」的訓誡,不再在乎電影是否能被大眾接受,只隨心所欲地創作。

在影片中,大量實驗性的鏡頭光怪陸離,宛如一場噩夢。而兩位女主角的面孔不斷在畫面中重疊、剝離、倒置,暗示著身份與權力的變動。

這是一部需要調動感官來觀看的電影,畢竟一切都不旨在寫實,只是「鏡子,是現實的片斷,幾乎跟夢一樣」。

「一個母親和一個女兒,還能想像出比這更可怕的結合嗎?」

所謂奏鳴曲,即獨奏,鋼琴中的獨白。每一首奏鳴曲有其各自的起承轉合,終無法和諧地相交隨行。片名已經預示了這對本該互為最親之人的母女的關係。

當彈奏蕭邦《A小調第二前奏曲》時,女兒溫情的演奏透露著對愛的渴望。而母親卻在充滿表演意味的落淚後,坐下來重奏詭譎沉鬱的一曲,像是對女兒浪漫主義的彈奏表達不滿。

不斷深化的隔閡與矛盾在白日潛伏,於午夜傾瀉而出,影片也由此走向高潮。雙方雖然激烈地辯論著,卻像是自言自語。每個人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獨奏自己的痛苦,而忘記了理解與接納。

最終,在又一個沉靜的白日來臨,而一切已與往常不同。愛無能的女兒,與表演愛的母親,在戳破虛偽後走向新生。

「我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撼。」

李安看似調笑的一句話,實則概括了觀看此部影片的精髓:無需尋找邏輯與理性,只用感受那在女孩的屍體下噴涌而出的生命之泉。

純潔的少女騎上馬背,翻山越嶺,為教堂送去蠟燭。在途中卻被三個貪婪的牧羊人攔截,遭遇不幸。

而影片中名垂影史的一幕,是父親在得知寄宿於家中的牧羊人是殺害女兒的兇手後,跑出房屋,用身軀將一棵白樺樹壓彎,憤怒被可視化。

當悲劇已發生,仇恨已得報之時,上帝才悠然出現,在女孩的屍體下瀉出一汪清澈的泉水。眾人跪在泉水旁,甚至異教徒也在此刻被洗禮。只有父親,只是注視著女兒蒼白的面容,無暇顧及遲來的神跡。

三個痛苦的人和一個徹底的虛無主義者,一首由慾望與暴力合奏的孤獨協奏曲。

喪偶的獨身女性安娜,離異的中年男人安德列亞斯,以及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伊娃與艾利斯。

互不相識的人因自我受難式的慾望相識、結合與背叛。然而在敘述人物之間的情潮湧動與矛盾糾葛上,伯格曼卻採取了十分晦暗沉悶的色彩與節奏,不了解伯格曼的影迷或許會昏昏欲睡。

四個人都因不可化解的孤獨而投向情慾,而當情慾指向與具體的人交往時,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暴露出自己的殘缺。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暴力中,只能回到原初那條孤獨的軌道。

最後,每個人只能選擇重回自己的孤島,不再表達,如安德列亞斯所說:「人越糟糕,就抱怨得越少,到最後就完全沉默了。」

撰稿 - 涅利

編輯 - 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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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o/88b939deb6220773fe1cb462e537c5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