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 | 該不該堅持理性,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2023-11-04     社會科學報

原標題:開卷 | 該不該堅持理性,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開卷 | 該不該堅持理性,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開卷

今天,人類正在攀登科學理解的新高度,但似乎也正在失去理智。假新聞、江湖郎中、陰謀論和「後真相」仍無處不在。我們該如何弄清哪些是真知灼見,哪些是歪理邪說呢?當代思想家史蒂芬·平克在《理性》(簡學、簡丁丁譯,湛廬文化/浙江教育出版社,2023.6)這本書中回答了關於理性的問題。

原文 :《該不該堅持理性,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作者 |史蒂芬·平克/著 簡學、簡丁丁/譯

圖片 |網絡

什麼是理性?

跟大多數常用語一樣,沒有一個定義能確切規定理性的含義,詞典也只是把我們帶進了一個循環:大多數情況下把理性(rationality)定義為「有理由」(having reason),但reason這個詞來自拉丁語的ration-,而ration-通常被定義為「理性」。

人們使用「理性」這個詞時所賦予它的含義,就是對理性的一個定義:利用知識實現目標的能力。知識的標準定義是「確證的真信念」。如果一個人依照明知道是錯誤的信念行動,比如在明知道鑰匙不可能在的地方尋找鑰匙,或者他所依據的信念不能被確證,我們就不相信他是理性的。此外,信念必須為目標服務。沒有人會因為僅僅思考真實的想法就擁有理性,比如計算π的數值,或者找出一個命題的邏輯意義。

理性行為人一定要有目標,無論這個目標是確定一種重要思想的真實性,即所謂的理論理性(「何為真」),還是給現實世界帶來一個重要結果,即所謂的實踐理性(「做什麼」)。視覺系統的永恆目標,就是通過「看」的理性而不是通過幻覺弄清我們周圍的環境。

此外,理性行為人必須運用任何適用於當時情況的知識來實現這一目標,而不是做一些碰巧起作用的事情。有了這個定義,遵循理性就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你是想要某些東西還是不想要?如果想要,理性就能讓你得到它們。

不過,這樣為理性辯護是有問題的。理性要求我們把信念建立在真理之上,這樣,我們從一種信念到另一種信念的推理才可能是「確證的」;理性還要求我們制訂可能帶來既定結果的計劃。這會引發進一步的問題:什麼是「真理」?是什麼讓推理成為「確證的」?我們怎麼知道可以找到真正能帶來既定結果的方法呢?

但是,為理性尋找根本的、絕對的、最終的理由是徒勞的。就像一個愛刨根問底的三歲小孩會用另一個「為什麼」來回答一個「為什麼」的答案一樣,尋找「理性的終極理由」,會要求我們進一步尋找「理性的理由的理由」。

邏輯和推理不是一回事,但密切相關

邏輯和推理並不是一回事,但它們是密切相關的,邏輯規則不能被更多的(以至無限的)邏輯規則執行的原因,也正是不能用更多的理由來證明理由的原因。在任何情況下,終極規則都必須是「去做吧」。

在一天結束的時候,討論者別無選擇只能堅守理性,因為他們在這一天開始討論「為什麼我們應該遵循理性」的時候,就是在堅守理性。只要人們在進行爭論和說服、評估是接受還是拒絕這些論點,而不是通過賄賂或者威脅對方說特定的話,那麼再去詢問理性的價值就太晚了。因為他們已經在推理,並且已經心照不宣地接受了它的價值。

假設你是反理性的一員,那麼關於反理性的爭論,只要你一出場,你就輸定了。假設你認為理性是不必要的,那你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這種說法是理性的嗎?

如果你回答「不是」,那別人也沒有理由相信它了,因為連你自己都這麼說了;但如果你回答「是」,執意要我必須相信它,因為這種說法在理性上是令人信服的,那麼實際上你已經承認理性是我們應該接受信念的標準。在這種情況下,你的這個信念就一定是錯的。同樣,如果你宣稱任何事物都是主觀的,我可以問:「這個說法是主觀的嗎?」如果你回答「是」,那麼你可以相信它,但我就不必了。再假設你宣稱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那麼,這種說法是相對的嗎?如果你回答「是」,就表明這種說法此時此刻對你來說可能是正確的,但對其他人來說或者在你不再談論這件事時就未必如此了。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生活在『後真相時代』」這種陳詞濫調不可能是正確的。假如這種說法正確,那它就一定是錯的,因為,它正在斷言我們所處時代的某些情況是正確的。

理性有效的明證

雖然我們永遠無法證明推理是可靠的,或者真理可以被知曉,但我們可以增強自己的信心,相信它們是合理的。

理性有效的第一個明證是,當把理性運用於理性自身時,我們發現它既不是一種難以言表的直覺衝動,又不是在我們耳邊低語真理的詭秘祭司。我們可以把理性的規則精鍊成邏輯和機率的規範模型,甚至可以在複製並超越我們的理性能力的機器上使用它們。實際上,計算機的邏輯是機械化的,它們最小的電路是「邏輯門」。

理性有效的第二個明證是它確實管用。(生活不是一場夢,在夢裡,我們會突然出現在毫不相干的地方,令人困惑的事情會毫無緣由地發生。)通過爬牆,羅密歐真的可以親吻到朱麗葉。通過其他方式運用理性,我們登上了月球,發明了智慧型手機,消滅了天花病毒。當我們把理性應用於世界中的合作時,一個強烈的跡象表明:理性確實離客觀真理很近。

理性有效的第三個明證是,即便是否認客觀真理可能存在並堅持認為所有斷言都只是一種文化敘事的相對主義者,也沒有勇氣堅持自己確信的觀點了。那些聲稱科學真理只是一種文化敘事的人類學家或文學家,還是會讓醫生用抗生素來治療他們被感染的孩子,而不是讓法師唱療愈之歌。雖然相對主義常被賦予道德光環,但相對主義者的道德信念取決於他們對客觀真理的承諾。奴隸制是一個神話嗎?大屠殺只是眾多可能的敘事之一嗎?氣候變化是一種社會建構嗎?定義這些事件的痛苦和危險是否真的存在——我們信以為真的斷言是因為邏輯、證據和客觀的學術研究而為真嗎?而今天,相對主義者也不再那麼相對了。

出於同樣的原因,在理性與社會正義、任何其他道德事業或政治事業之間不可能有取捨。對社會正義的追求始於這樣一種信念:某些群體受到壓迫,而其他人享有特權。這些都是關於事實的斷言,當然也可能是錯誤的。我們肯定這些信念是因為理性和證據表明它們是正確的。

而這種追求反過來又被這種信念所引導,即必須採取某些措施來糾正這些不公正。營造機會均等的環境是否足夠?或者,過去的不公正是否讓一些群體處於劣勢,而這些劣勢只能通過補償性政策來糾正?特定的措施僅僅是一種讓人感覺舒服的信號,而不會讓被壓迫的群體過得更好嗎?這些措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嗎?社會正義的倡導者需要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而理性是我們了解任何事情的唯一途徑。

文章為社會科學報「思想工坊」融媒體原創出品,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874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本期責編:王立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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