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五年的「擠牙膏式」IPO，這家在風口上衝浪多年的獨角獸終於要成功上市了。近日，國內第一大、也是唯一具有量產能力的人形機器人企業優必選，宣布將於12月29日在港交所掛牌。
這一天，它等了太久。
成立以來，優必選沿路並不平順。早期資金緊張時，公司一度需要靠創始人周劍賣房支撐。隨後更是在上市路上踟躕多年，雖然周劍在2019年就公開表示計劃IPO，但直到2023年末才最終成行。
不過幸運的是，在飽受質疑、九死一生的那些年，優必選和周劍多次遇到貴人襄助。其中，公司天使投資人夏佐全不僅參與多輪融資，還曾以個人借款的方式提供資助。
或許，投資者更加熟悉他的另一個身份：比亞迪的聯合創始人和天使投資人，湖北省襄陽市首富。根據《2023胡潤百富榜》，夏佐全以285億元財富位列第174名。
隨著優必選成功上市，夏佐全迎來了自己的回報時刻。
這也意味著，在「投資比亞迪30餘年投資回報率超5萬倍」的佳話之後，這位低調耐心的首富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眼光。
連續多年火線救援
夏佐全與周劍第一次結緣，是在2013年的夏天。
那時優必選剛成立一年多，公司上下卻陷入焦頭爛額的資金危機。由於人形機器人市場太過空白，風投市場不予理睬，但機器人所用到的關鍵零部件要攻克多項艱難技術，又極其需要資金投入。
據周劍自述，這個情況下，他只能自己給自己輸血。
此前創業掙來的豪宅與跑車，周劍一揮手都賣了。但在投入2000萬元的積蓄之後，優必選不出意外還是走到了艱難的境地。
在公司九死一生的關鍵時刻，夏佐全出現了。
（優必選人形機器人）
2013年，夏佐全在投資機構力合華睿擔任投委會主席。而左支右絀、忙於拉投資的周劍正好來力合華睿做項目展示。
據夏佐全回憶，在展示結束後，除了自己外，所有的委員都沒法判斷項目的前景。
業界共識，機器人創業會是一份苦差事。就像波士頓動力創始人馬克·雷波特曾說過的：「沒有經歷至少25年潛心研究的機器人產品，不足以商業化。」研發周期長、成本高昂、硬體生產模式帶來的重資產壓力……樁樁件件，令投資人們望而卻步。
特別是在2010年前後，網際網路投資才是大勢所趨，後來的造富神話更是比比皆是。不過，周劍的「人形機器人夢」卻恰好打動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夏佐全。
他曾對《證券時報》講述自己的判斷：「（周劍）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穿了個短褲T恤，看上去很酷，特立獨行，加上他有做人形機器人的核心技術，我覺得機器人這個方向是大勢所趨。」
儘管略顯草率，夏佐全還是很快為優必選撮合了投資。招股書顯示，2013年9月，力合華睿在2013年向優必選投資了400萬元Pre A-1輪融資。
2014年內，夏佐全旗下的正軒投資還連投了優必選的Pre A-2、Pre A-3兩輪融資，合計投資759萬元。在參與優必選早期投資之外，正軒投資及夏佐全個人還曾通過股權轉讓的方式取得前者股權。
一面給錢，一面到處「安利」，夏佐全身體力行地表達著對這家機器人初創企業的看好。
據證券時報採訪，初期外部投資到位後，不到半年就被燒光了，周劍不得不再次踏上拉融資之路。這時，夏佐全挺身而出，個人借款600萬元幫優必選渡過難關。
2014年底，一家知名投資機構向優必選拋出了橄欖枝，但很多投資條款相對而言略為「霸道」。在周劍猶豫時，夏佐全再次出手，表示「你按照有利於公司長遠發展的方式去做，沒錢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並再次慷慨解囊1000萬元。
身為投資人，卻以借款的方式幫助一家企業。對於這種「反常」操作，多年之後夏佐全只是將其歸於情懷：「我原可以在優必選占更多的股份，但還是決定借錢給他、不要股份。這就是情懷。」
此外他也不認可投資機構對企業創始人設置苛刻條件的做法：「有一些很不友好的資本，尤其是在投資條款上，搞對賭、回購，把創業者逼入絕境，這是什麼投資？……什麼叫風險投資？風險投資就是賠了要認」。
事實最終證明了夏佐全的眼光精準。目前，優必選已成長為全球唯一能夠量產交付大型仿人服務機器人的公司。
而近兩年來，隨著AI產業掀起新一輪技術升級浪潮，具身智能、智能機器人等概念終於成為資本熱點，吸引了不少玩家瘋狂湧入。2022年9月份，連全球智能電動車龍頭特斯拉也躬身入局，發布了人形機器人「擎天柱（Optimus）」；12月份，小米也發布了首款全尺寸人形仿生機器人。
而在這個曾經冷門的賽道，優必選已默默耕耘了10年。
在上市之前，夏佐全與周劍、熊友軍（優必選CTO）等個人及機構共同作為優必選的一組控股股東，合計持股52.59%；上市之後，一組控股股東所持份額則將為51.17%。
根據招股書，截至2023年5月份，優必選的估值為320億元。
照此計算，作為僅次於創始人周劍的最大個人股東，夏佐全所持份額價值相當於約18億元（在上市前持有5.63%的股權；在上市後持股份額將為5.48%）。
10年間多次火線救援，這是一個「非典型投資人」與「瘋狂創業者」互相成就的故事。
押注比亞迪，一戰5萬倍
投資冷門製造業賽道、長期持有10年、個人借款、不設對賭……對優必選的投資，折射出夏佐全投資不同於許多專業投資人的風格。
作為半路出家、一戰成名的中國最早一代投資者，夏佐全既有驚人的直覺與眼光，也有不守常規、江湖義氣的一面。他的30年資本生涯，也是國內科創投資市場飛速生長、日漸蓬勃的一個縮影。
這30年的起點，要追溯到夏佐全與王傳福初次見面的那一天。
彼時的夏佐全，剛剛踏著改革開放的春風下海創業，在證券投資行業賺到了第一桶金。期間他有一次赴廣州出差，結識了王傳福的表哥、廣州商人呂向陽。
在後者的牽線下，1994年，夏佐全見到了想要創業又苦於沒有資金的王傳福。
（比亞迪創始人王傳福）
彼時王傳福在北京有色金屬研究總院下屬的一家電池公司任總經理。而學計算機出身的夏佐全雖然對電池行業並無涉獵，兩人卻十分投機，能夠聊到半夜。
夏佐全曾對《證券時報》回憶：「他身上的特質很吸引我，現在也解釋不清是什麼，可能就是信任感。」很快，難以言喻的直覺發揮了作用。1995年4月夏佐全出資30萬元，與王傳福、呂向陽一起成為了比亞迪的創始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信任感，在比亞迪成立初期，夏佐全全然放手公司管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6年之後。
2001年，年僅「6歲」的比亞迪已經成長為電池巨頭，其鎳鎘電池生產量、鎳氫電池生產量和鋰電池生產量分別名列全球第二、第三、第四名。
到這時，夏佐全才在王傳福的邀請下參與比亞迪的運營，擔任執行董事、副總裁，負責公司IT、法律及審查部門。
2002年，比亞迪在港交所成功上市（1211.HK），也是當年首隻在港交所上市的股票。
接下來，夏佐全又陪伴比亞迪經歷了企業轉型、再達高峰的關鍵期。
港股上市後，在王傳福的主導下，比亞迪迅速將業務重點延伸到造車領域，2002年收購了北京吉普的吉馳模具廠，次年又收購了西安秦川汽車公司77%股份。
這時的比亞迪已是國內第一、全球第二大手機電池製造商，跨界造車的決定一度引起不少投資者質疑。在消息宣布的第二天，比亞迪港股股價就大跌20%。
不過，時間最終再次證明了夏佐全的眼光。在2004年的北京國際車展上，比亞迪首次展出了三款新能源汽車；2005年，經典車型F3成功下線。
從那之後，比亞迪造車業務走上上坡路，F3因為優異的性價比和性能而受到市場歡迎。
夏佐全曾對《母基金周刊》回憶這段經歷對他的影響，稱自己成為了「半個企業家」：「我參與了每個階段的決策，也學會了如何去修正錯誤，我在比亞迪完整經歷了一次整體性的突破。」
但這之後，他選擇急流勇退，淡出比亞迪的經營管理。
2008年，他辭去了比亞迪執行董事。這也是「股神」巴菲特以18億港元的價格認購比亞迪10%股份的一年。兩年後，夏佐全又辭去副總裁職務，從管理團隊中淡出。
2011年，比亞迪登陸A股市場（002594），實現兩地上市。上市後夏佐全直接持有5.31%的股份、為第三大自然人股東。
在一年的限售期滿後，夏佐全也曾多次減持比亞迪股份。公開數據顯示，他曾經在2013年、2016、2017、2018年、2019年、2020年、2021年減持股票。
據東方財富，夏佐全合計套現超16億。在2021年的減持完畢後，夏佐全曾承諾「保持對公司的長期信心，未來三年不會再減持比亞迪」，至今仍持股2.84%。目前比亞迪市值為超5000億，粗略計算，夏佐全投資回報率已超5萬倍。
憑藉對比亞迪的投資，夏佐全也一躍成為湖北省襄陽市首富。
從實業出發，再回到實業
夏佐全早在2003年就成立了正軒投資，但早期階段並未實際運作。直到比亞迪步入高速成長的軌道後，夏佐全才選擇回歸到投資的老本行中。
「如果我有王總的能力，我會選擇成為一名企業家。但我更精於投資，所以我選擇成為更擅長的職業投資人。」他曾這樣表露心聲。
從那之後，他在資本市場頻頻出手，但在保持活躍度的同時，也維持著與其江湖地位、聲名財富不相匹配的低調。
據公開信息，2010至2016年，正軒投資採用非基金的運作方式，採用夏佐全自有資金投資。
這是出於夏佐全對資本盈虧的謹慎，「我把個人名譽看得很重，自己的錢虧了就虧了，別人的錢虧了就不好。」
直到2016年，他才開始試水基金運作的投資方式，作為主要出資人和基金管理人參與成立正軒基金。在LP份額上，夏佐全個人出資過半，GP團隊的其他成員也有較大的出資比例。
在投資方向上，正軒偏好製造、科技等領域。夏佐全曾對此解釋道：「網際網路現在很少有新的技術出現，我們投資的方向主要為技術領域。而且我們這些合伙人過去都是實業出身，對網際網路並不熟，對網際網路的發展規律也未必看得那麼透，所以保持一個謹慎的態度。」
據IT桔子統計顯示，在組建專業化團隊後，正軒投資的投資頻率、投入金額均有明顯提升。
正軒投資的投資行業分布，62%集中於智能製造領域、13%是產業數字化領域，剩下則集中在醫療服務、物流 /供應鏈及其他。此外正軒投資偏好早期投資，近十年內A輪及以前投資占比均超60%。
（圖源/IT桔子）
其中，除了優必選外，正軒投資還投資了國內基因檢測與數據分析龍頭安諾優達、供應鏈企業聯合利豐、商業航天企業零壹空間、高性能模擬/模數晶片設計韜潤半導體等明星項目。
據IT桔子於2023年初統計，正軒投資所投項目數量已達80個。不過，其中實現退出的項目算不上多。
比如，正軒參投的乙太網PHY晶片供應商「裕太微電子」已於2023年2月份成功登陸科創板；人力資源平台「中人網」、「人才供應鏈企業倍智BalBase」均已登陸新三板，而前面提及的安諾優達等項目仍未退出。
不過，夏佐全並不著急。
他曾說，自己在挑選LP時「有底氣給他們一個合理回報」。但是，他會要求LP接受投資期長達10年，並且保留絕對的決策權。2016年組建的首期正軒基金即是一隻規模為4.5億元、存續期10年的早期投資基金。
這種長期投資或許也源於他對投資標的質地的充分了解與信任。
畢竟就如夏佐全的湖北老鄉、被稱為「中國巴菲特」的步步高系投資巨擘段永平所說：對自己不夠了解的公司，會漲也想賣、跌也想賣。
或許早在首次出手、押注比亞迪過程里，夏佐全就悟透了這個道理。
參考資料：
《非典型天使投資人夏佐全：5萬倍後，我的再出發》，《母基金周刊》
《專訪正軒投資夏佐全：投資比亞迪回報8萬倍，資本向善才會開花結果》，《證券時報》
作者 | 董溫淑
編輯 | 董雨晴
運營 | 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