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有一株瘦竹,不是很令人注目,除了瘦,便沒有什麼特殊的了。像營養不良,一副隨風搖曳的樣子,總讓人產生某種憂慮。竹雖清瘦,但也獨自撐起一片風景……
那年,《岳陽晚報》舉辦的《夢裡君山》旅遊文學大獎賽頒獎會在我們岳陽的君山公園召開。我作為該欄目的編輯應邀參加了頒獎會,在公園的一個竹林里,在清清翠翠的竹海叢中,一株瘦竹卻引起了我的注意。當然,最讓我注目的是他的作品,那清純的散文,那聊侃的小小說,在我未認識他之前,就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瘦,似與眾不同,像經過生活打磨和雕刻的一張臉,輪廓分明,說話輕聲細語的,瘦削的嘴角浮著一層淡淡的微笑。他叫陳春來,是大獎賽的二等獎的獲得者,他的散文《君山竹影》寫得很有見地。生於六十年代的人似乎是一種不幸,被清貧的生活磨合成現在這個清瘦的樣子,不過現在日子還算好過,他說。
「我家就住在南湖附近的漁光新村,離報社不遠,可惜南湖無竹,不然就可以經常到湖邊散步。」如果不是參加頒獎會,我就有可能難以與春來相遇,萬事必須有緣,我在南湖的漁光新村已經住了二年,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根有共同愛好的瘦竹?當他知道我也住在同一個村時,他也感到驚奇,並忙將他的電話號碼寫給我。
第二天,在辦公室收到一個電話,是春來打來的。「喂!……我是春來。」「喂」字說得很重,並且拖得很長。他知道我一個人在岳陽,便邀我到他家吃飯。
於是,我們成為朋友便成了一種必然。
瘦竹是我送給春來的代號,瘦竹大概一米七三的樣子,比我高五六厘米,但體重卻比我還輕,百餘斤的重量支撐著一個男子漢的威嚴,真的顯得有點不夠分量。但夠分量的是他的哥們義氣和他的文學底蘊。
二年前,瘦竹是一個私營企業的小小老闆,那時候借改革的春風,他確實還賺了一些錢,但很快就花了一個精光。一次,他的家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說是大學生,因父母慘遭車禍喪命,便只好流浪天涯海角。當時春來二放沒說,就把人家留了下來,供人衣食住行。那年輕人在春來這裡,確實表現不錯,一邊幫春來打工,一邊看書自學。春來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三個月後,春來一次性捐助二萬元給人家,支持人家完成學業。不料此人一去便無蹤跡。還有一次,一個自稱是某地雜誌社的編輯來到春來家裡,向他約稿。臨走前沒忘拐走春來一萬多元的積蓄。說起這些,春來並不後悔,他說錢是身外之物,不算什麼。
生活還是很美的,如今當上某辦事處企業辦主任的春來,拿著一個月七百多元的工資,天天為了企業的發展而勞碌奔波。他說他的日子過得非常充實,錢雖然少了一點,但他樂於賣命,樂於把口袋裡的工資擠一部分獻給那些下崗的工人,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清淡一些。單位沒有車,春來煉就了一腳好工夫,走路一溜風似的。春來辦事踏實認真,有幾家企業在他手裡起死回生,交上了好運,而春來自己卻日漸清瘦。有時也有一些企業老總送來一些好處費,但都被春來罵得狗血淋漓,漲紅著臉尷尬地離去。
於人於文,春來給人的感覺是老實中夾帶著一些沉重。他的散文和小說都深蘊著某種哲理的思辨。他的散文是厚實的那種,他的小說呢,則是從聊侃中把生活中的甜酸苦辣折射出來。因為工作忙,寫文章只能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甚至通宵達旦。當他每完成一篇作品,他總是忘不了我,把我邀過來,謙虛謹慎地要我給他提一些意見什麼的。他創作激情挺高,看得出從他的眼神里,流露的興奮和喜悅是無以言傳的。
於人於文,都很辛苦,難怪他長得那麼瘦。但這是一根瘦竹,生得清純,這種胸襟在這浮華的年代是少有的,雖然有些單薄,但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