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俊生
天命之年之后,对于人生我采取是减法,减去功名利禄,心空即静,无欲则刚。偏爱户外散步和怡情的美食。这不,重阳节到了,下午到对面小黄山走走,看看久违的野菊花,傍晚下来,清洗刚买的活的巢湖毛蟹,嗅着菊花尝蟹鲜,不是神仙胜似仙。
我们这小山小阜多,野菊花和多。对面的小黄山,一到深秋,黄花花的,满山黄遍野菊花。松菊梅,岁寒三友,小时候我不懂事,不晓得它们的风骨,中年以后,几场人生的风霜之后,我慢慢的领悟了它们的精神。譬如菊花,草木皆华于阳,独菊花华于阴,故言有桃桐之华皆不言色,而独言者,其色正应季秋土旺之时也。正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到了联洼水库的大埂,此埂是个小制高点,一览山外阔,更有味的是满埂的野菊花,像到了梵高画的向日葵境界里,山林尚未萧瑟,五彩斑斓的旷野依然满目,可是近处的野菊花的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如繁星如瀑布如布面如晚霞,潇洒不羁,亮亮的,黄黄的,晃晃的,艳艳的,真是旷野黄花分外香。
同行的几个先生都喜欢菊花,周君喜欢泡菊花茶,他一个亲戚是滁州的,常年在滁州买雏菊喝,他说“滁菊是贡菊,甘菊产大柳。雏菊好似眼前的野菊花。改日,我要采点沏茶。”何君是个业余中医,他说“菊花入药。我睡眠不好,明日带老婆过来摘毫晒干做枕头芯。这家伙助睡眠,抑制冠心病和高血压。”我呢,喜欢喝绿茶,三高一点也不高,无心无肺,上床就扯呼,我看中的是野菊花的颜色和香气,更喜欢成片的野菊花林,像黄金毯子一样盖在上坡上,好有气势和力量,此尤物寒露的时候,还生机勃勃,了得了不得。他们说我是文人,该说说菊花里的文化,我笑着说,“菊有黄花”来自于《诗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的诗句,自然闲适,只差酒了。至于“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那又是南宋大词人李清照的名句,闺秀情怀,怨妇愁思。而眼前的我们,更像周敦颐写的,“菊花,隐逸者也。”他们笑,我更来劲了,明人王象晋《群芳谱》,录菊花凡二百七十五种,黄花近百种。我用“不知新酒堪刍秣,今岁重阳有菊花”作结。不知不觉,夕阳西下,离开的黄花地,回到人间屋,点灯忙酒菜,今晚,秋高蟹儿肥了。
重阳前后,天高气爽,恰是江淮流域品菊尝蟹的好时节,坐公交去巢湖,在西坝口买巢湖的金盾大毛蟹,银鱼白虾毛蟹并称“巢湖三珍”,其中的金大毛蟹,野生野长,不逊阳澄湖的大闸蟹。巢湖和太湖,同纬度,都在华东,口感极其相近,相比较太湖,巢湖里的毛蟹,来往长江和巢湖之间,更添几分的野味和鲜气。
菊花插在泉水钵子里,一束一束的,养眼至极,因为是野生的,插话可备十来天,而毛蟹上市的时间也就二十来天,两者正好重合。香味相彰,怡情添趣。家乡吃毛蟹可文吃,可武吃,文吃二三人,武吃一桌人,“家住苏家湾,一桌坐十三,外面狗在咬,家里酒正酣。”武吃要划拳,不逊梁山泊,“一匹蟹儿,八只腿啊,两只大鳌夹过来啊,干酒!”这几年,随着城镇化的步伐的加快,现在的农村空空荡荡,人烟稀少。我只能文吃毛蟹,一人一盅,吃蟹,“九月团脐十月尖”,九月吃母的,十月吃公的,母的螯小黄多,公的螯大黄少,母的适合清蒸,公的适合红烧,做蟹煲烩。烧蟹,黄酒姜片花椒胡椒孜然洋葱必不可少,还有一套专门的吃具。吃蟹趁热,冷了不选,吃蟹适合吃黄酒或者白酒,汾酒和女儿红为最。蟹味寒,吃后及时喝菊花茶中和,菊花和蟹又一次亲密接触,你中有我。
四十多年前,我在上小学,也是一个金秋时节,“四人帮”被捉,一张漫画至今不忘,黄花丛中陈一壶黄酒,衬着四只毛蟹,一母三公,红壳黄汁。觉得好笑,一直到今不忘。算是奇葩了。
古人云:一手持蟹螯,一手端酒盅,面对菊花黄,便足这一生。是的,菊有黄花蟹儿肥,过了一年又一年,今日有酒今日醉,管它冬夏与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