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偏见,小的时候我以为中年人不解风情,世俗无趣,等成年后我才发现,中年人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更理智更成熟,锋芒不外露,更克制隐忍。现在的我总觉得形容枯槁的老年人没有了爱情,对于注重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他们来说讲爱情等于是个笑话,于是我在一期讲书中引用了钱锺书在《围城》中的一段话:“老年人谈恋爱就像是老房子着火”,谁知这还是一个偏见,风烛残年的年纪一样有爱情,尽管苦涩,尽管受到像我这样带有偏见的人的干扰。这本书给了我一个警醒,老年人真的有爱情,有爱的资格和自由!这也是孤陋寡闻的我第一次读到这么细致描写老年人爱情的书。
人这东西很复杂,有时候别人搞不清自己,就连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连人本身都复杂,人的感情就更不那么靠谱了。感情与人是捆绑为一体,因此感情不受控制的时候连带着可怜的人也倒霉,人成了感情的炮灰。文中女主人公费尔明娜甚至在不了解男主人公弗洛伦缔诺时就坚定地一头扎进爱情的网里,她冲破父亲为她设的牢固的防线,突破重重阻拦,远隔千里之外还是跟心爱的他书信往来,表达炽热的思念,甚至私约好一见面就结婚,然而当怀春的女子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情郎之后却态度大转弯,好像心中那清晰的海市蜃楼瞬间被抹去了一样,她的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时我在想,是预想的情郎跟现实生活中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有很大出入吗?是因为对方像一条被痛扁过的狗吗?我说不清楚,女主人公费尔明娜也说不清,总之那场疯狂的青涩的爱情瞬间被她单向熄灭了。但为什么在婚后生活里总是会想起他呢?人真是奇怪!
同奇怪的还有弗洛伦蒂诺,男主人公,他的爱好像长在了骨子里,深情至此也是让人不可思议。但是,神奇的是他可以同时爱好几个情人,他的爱情像一颗大树,费尔明娜是主枝干,情人们如同那些旁枝,他那短暂而漫长的一生里,爱情之树苍劲蓬勃。主枝干是他的核心,旁枝左条都是一些点缀,没有主枝干他的爱情会死,他也会,旁枝左条可以砍去,虽然深刻和痛但不至于会死。
光阴如箭,从青涩时期埋下的爱情的种子在男女主人公各自的生命线上发生着奇妙的光合作用,女主人沉浸在一种虚荣的看似幸福的贵族生活式幸福里,男主人阴郁的外表下始终包裹着一颗为费尔明娜而跳动的心。53年,女主人公生儿育女阅尽繁华后发现她对他的爱还在,那颗青涩的爱情的种子正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发芽,而男主人公沉默一生,将秘密守了一生,也经历了无数个情人后发现爱情大树的主枝干越来越茁壮。如果说有个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的话,那就是费尔明娜的现任丈夫,那个声名显赫的医生,当医生不幸摔死之后,搁浅了五十三年的爱重新被捡起,弗洛伦蒂诺这一生好像就在等这一个时刻,他这一生好像也在为这一时刻而活。
53年后的爱是禁忌之爱,是苦涩的爱,却也是最初那纯真的爱,此时两人都已七十多岁高龄,在生命戛然而止之前至少他们让彼此明白了爱还在。夕阳时的爱情像极了那寂寥的海滩,再也没有了以往郁郁葱葱的树林,没有了大片的短吻鳄,没有了哺乳小海牛的母海牛,不见了叽叽喳喳的鹦鹉和聒噪的长尾猴,当然也没有了那灯火点点的村庄,取而代之的是荒芜和尸横遍野。是啊,最美好的时期只有一次,最美好的生命也只有一趟,如小母鹿一般的费尔明娜最终变成了疾病缠身的老母鹿,这时他们才重新相爱。末尾看的人太心酸!
如果有爱的人抓紧时间爱吧!如果有还没表白的人抓紧时间表白吧!美好的青年时代如同昙花一现,不要像男主人公弗洛伦蒂诺一样,终身陷在爱里,为爱蹉跎了一生。不过还好,尽管是夕阳之恋,在夕阳西下之前他们共度了不多的残生,而这也的确是一生一世,于他们来说。
这篇书评写的是精神之爱,不谈伦理,不涉及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