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云南有个大家族专做粪便生意。那时候没有化肥,收粪时,收粪队队员都要用手指蘸一点粪水在舌头上尝尝,以便分出粪肥的等级。没想到,这个家族做粪便生意居然比经营商号还赚钱,每到过年,他们都会开仓放粮,还请戏班子唱戏,让村民免费看到正月十五。
这个大家族本来是四川成都一家大商号的经营者,一直从事着托运四川自贡的盐巴上云南,然后又托运云南西双版纳的茶叶下四川的独门买卖,其马帮足有近百匹马,且清一色都是善走山路的云南小马。
抗战爆发后,为躲避战火,这个家族从四川迁到云南三甲村,买下几十亩沃土,修建了自己的庄园。他们变卖了马帮,不再做贩运生意,除了雇人种地外,还做起收粪卖粪的生意。很显然,在没有化肥的年代,他们能断然变卖马帮做起大粪生意,其扮演的角色,与现在的化肥商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家族做大粪生意,投入几等于无。他们把置下的几十亩土地分出三分之一,挖成一个个紧挨着的像养鱼塘一样的大坑,然后把昔日门下的赶马人组成收粪队,天天都进昭通城去收粪,特别是在夏、秋、冬三季,把昭通城所有厕所里的粪便全收到三甲村来,囤积在坑中,并根据不同的品质分成甲、乙、丙三等,春天一来,便向十里八乡的农民出售。
据年轻时曾是收粪队队员的一位老人回忆, 做粪便生意,在昭通城居民的眼中,纯粹是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善事。 之前,城外的农民只会在春耕时节来临之前进城收粪,夏、秋、冬三季的粪便只好往沟河里倾倒,昭通城因此常弥漫着一股股臭味。因此,这个家族开始做这生意,受到了广泛的欢迎和支持,甚至到了春天,四周的农民进城来收粪,大多数的居民都宁愿以几等于无的价格卖给他家,而不愿多收一点钱卖给农民。也就是说,他家的生意形成了垄断性经营。
当然,尽管收粪支出不多,但也有其规矩,收粪时,收粪队队员都要用手指蘸一点粪水在舌头上尝尝,以便分出等级。常规是,出自深宅大院的味辛辣,是甲等;出自平民的味生涩且常陈搁,是乙等;而屠宰场一类场所中的粪,味淡,力道不足,是丙等。
因为要尝粪便,所以他家的收粪队伍,开始时几乎几天一换,极不稳定,且人人差不多都患有呕吐症,但慢慢地队伍也稳定下来了,而且并非全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相反有的人因拥有这份工作而感到庆幸,因为工作并不累,收入也不低,走街串巷,得到的都是笑脸,偶尔有的大户人家不仅不要钱,还会送些旧衣旧物甚至粮钱美食。
每到春天,三甲村都很热闹,前来买粪的人昼夜不息。这个家族获利比做贩运时还丰厚,这连他们自己也感到有些始料不及。所以,每年春节,他们都会打开一座粮仓,凡三甲村住户,家家都可无偿取走三升大米。同时,他们还会遣人去四川宜宾或云南昆明,找来川戏班子或花灯队,在自家庄园外的场坝上夜夜唱戏,一直到元宵方歇。村里人去看,不仅不收钱,场坝边还放了两大缸茶水,任人取喝。
新中国成立后,这个庄园一度被用做粮仓和学校,20世纪70年代毁于一场大火,其废墟上现种满了苹果树。
文/改编自“诗人散文”丛书之《宋朝的病》(雷平阳 著 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原文标题为《三甲村氏族》
编辑/贾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