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钟南山院士说:
“我们挺过来了。”
曾经的疫情中心武汉,现有确诊病例数量已经减少到两位数。
多地新增确诊“飘零”,全国范围内有序复工、复学,口罩也已经供应充足。
前两个月,我们疲于应对病毒;
如今形势缓和,更该好好回望刚刚所经历的一切。
有太多细节在当时被我们忽视。
就说这一度严重告急的口罩,就有这么一群人为此辗转各国之间,上演起了“谍战深海”——
《口罩猎人》
两天前,花总在微博发布了他的最新作品《口罩猎人》。
上线第二天,豆瓣 8.7。
“花总”,乍一听,是个陌生名字;
但“花总丢了金箍棒”这个微博ID,却是当代网络冲浪的基本知识点。
早些年间,他热衷于根据新闻图片来鉴定各个官员的手表。
2012年,“微笑局长”杨达才落马,他的十一块表信息就是花总给扒出来的。
2018年11月份,他发布了视频《杯子的秘密》,曝光了多家五星级酒店用擦过马桶的毛巾擦杯子的乱象。
他因此收到死亡威胁,被多家酒店拉入黑名单。
今年3月初,他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香格里拉酒店偶遇了一位三十岁的年轻人,林栋。
彼时中国疫情刚过拐点,世界疫情处在爆发的前夜。
口罩,成为一个巨大的市场,各种投机商人和“黄牛”纷纷下场。
但此人依然毫不谦虚地说:
“我应该是整个欧洲最大的一个中国买家了。”
朋友也告知花总,如今“林栋”这个名字在伊斯坦布尔可谓是无人不晓。
因为整体交易数额都比较大,露脸都需要带保镖。
于是,在3月5号到18号期间,花总贴身跟拍了12天。
记录下了这位“口罩猎人”的故事。
林栋早年间曾开过一家摄影公司,后来转到医药行业,一干就是八年。
丰富的行业经验以及对于海外渠道的熟悉,使他在看到口罩市场暴露出的缺口后迅速下场。
疫情爆发后,他第一时间采买了1500万个口罩交付给了国内买家。
这使他在短时间取得了国内买家的信任,获得了一批医院与基金会的订单。
但大量涌进的订单也让林栋面临了交付危机。
每个买家都希望能够尽快的、一次性的收到货品;
但这对负责采购的林栋来说这是不现实的,找工厂、找原料,都需要大量时间。
来到土耳其之后,林栋首先与一位军火商建立了密切的关系。
对,倒腾军火买卖的都来做口罩了。
疫情期间,口罩已经变成战略物资。
它能带来的利润,已经超过了军火和毒品。
100%的利润,决定了一个人要是有了生产线和原材料,就如同拥有了印钞机。
疫情爆发之后,制作口罩的原材料熔喷布成为了稀缺物品。
涨价二十倍,品质也变得良莠不齐。
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找林栋谈生意,经常会有完全不认识的人,上来就说:
“我这有口罩,你要吗?”
但这时候就需要格外擦亮眼睛。
因为巨大的利润会促使许多厂家不考虑自己的生产能力一昧推销。
最后要么数量不够,要么质量低下,货物交付不了,直接拖垮链条后方的参与者。
比如林栋的朋友,在与一位厂家签合同时,对方说要先交45万美金的定金。
当对方团队在用自己的语言对话时,林栋朋友的人把对话录了下来。
回去找人一翻译,好家伙,厂家已经接了四个人的钱。
给所有人供货是不可能的,到时只能随缘供货。
砸了钱进去却血本无归,是这个市场里常有的事。
说好自己有熔喷布,结果交货时候一看,就是普通的无纺布。
或者支付了大额货款订购口罩,对方却迟迟不交付。
不给口罩,钱也不退,一门心思推销自己DIY的口罩。
被土耳其商人耍得团团转,还浪费大量时间和金钱。
搞到最后只能找军火商协助。
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就可能全线崩盘。
每天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花总问林栋:
“你害怕失控吗?”
但这个年轻人却只是平静地回答:
“我不害怕,我在接受失控。”
他是一位有魄力的年轻人,敢闯、不怕输。
高利润意味着高风险,稍有不慎就会翻不了身。
截至视频拍摄时,林栋已经亏损了一千多万人民币。
但他依然笑着说:
“我认为我能赚得回来。”
这是他的自信。
很多商人做口罩生意,会把自己美化包装成一个“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谋福利”的伟光正形象。
但林栋直言,自己就是想赚钱。
于是,花总提了一个非常“微博化”的问题:
“如果有人说你在发国难财、觉得你没有人性呢?”
对方略带着怒意连吐几个问句:
“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人性?为什么要觉得赚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呢?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一个涉及人性的问题?为什么只能做捐赠?”
冒着高风险采买口罩满足买方提出的需求,凭什么不能赚钱。
疫情爆发前期,洪湖市一家药房将进价为0.6元一只的口罩以1元的销售价格卖出被举报。
洪湖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认为这一行为涉嫌“哄抬物价”,没收违法所得14210元,罚款人民币42630元。
后来,药店负责人毛先生表示他又进了几万个口罩。
0.9元的进价,只卖1元钱。
很多人都时常觉得,大家都困难,你就不该自己快活。
且不说快不快活。
在疫情期间维持营业,东奔西走寻找进货渠道,各种劳心费力地工作。
为什么他们不能挣钱?
花总问林栋有没有低买高卖。
林栋非常坦率地回答,贸易本来就是低买高卖。
工厂出厂价两块钱,中间商加价五毛,自己掏关税、物流成本,赚个三毛、五毛不应该吗。
所谓“子贡赎人”,“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注解:该典故讲的是子贡从国外赎回沦为奴隶的同胞,但拒绝国家给予的补偿金。孔子告诉他,你收下这份补偿金并不会影响你的品行,但若拒绝,鲁国就没有人再愿意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如果人人把自己的道德标准拔高到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高度,谁还想去“赎人”呢。
一个人卖口罩不赚钱,另一群人的正常商业活动也都会受到影响。
“人家都免费卖了,你凭什么赚钱!”
这是很多网络etc思考问题时的常规模式。
占领道德制高点是容易的,但却不解决实际问题。
可是不让商人做生意了,谁还管消费者有没有口罩可以用呢?
口诛笔伐的键盘侠会去贡献口罩吗?
林栋很坦诚地说自己是一个生意人,而非慈善家。
他毫不避讳这一点。
能够在一些争议性道德问题上如此直白又有逻辑性,证明他真就不是一普通人。
一个30岁的年轻人,能拿到上百万、上千万甚至是上亿的订单,这似乎一听就是“有背景”。
但他提前回应了这种言论:
“我小时候家里穷的,猪肉都吃不起。”
草根出身,白手起家。
林栋其实是一个颇为特别的人物。
而花总通过拍摄这个人物,向我们展示了一位口罩采购商的不易。
这段时间来,我们致敬了一线医护人员、致敬了社区防疫人员、致敬了警卫人员。
关注的,多是家里网速快不快,能不能抢到定点上架的口罩;
或者是今天口罩有没有降价。
但少有人去关注那些和黄牛、黑厂家斗智斗勇的“口罩猎人”。
卖假货、坐地起价的黑心商家当然应该被狠狠地批判。
但那些真正做生意的人不应该被绑架。
当真正努力的人,以非凡的魄力和智慧,去抗下一般人都无法经受的风险,干出实事,有所作为的时候、
他们理应得到足够匹配的报酬。
而对此轻易批判的旁观者,只是不曾见到他们付出的不易罢了。
包括在疫情期间付出的所有人。
困难当前时,我们高呼英雄的降临。
而当风平浪静之后,更该以实质的方式给予感谢。
英雄当然伟大。
但他们不该被理所当然地“免费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