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相军
图:来自网络
前些日子回老家,眼看过的地方,已今非昔比,房子大多都是两层小洋楼,外贴白色瓷砖,看上去颇为气派和壮观。只是留在记忆深处的熟悉的道路,还是那样狭窄,那样坑洼,曾经水泥硬化过的平整路面,或许因为时间过的太长,早已变得不成样子了。
李林跟我住在一个村子,比我要小一轮,今年二十六了。这年龄要是放在城市,并不大,但是在农村,却是另一番景象。听隔壁的二叔说,男孩子如果22岁之前没有找好对象,“脱单”将变得非常困难。
我们老家的农村,适婚的年轻人结婚特别早,并不一定要挨到国家规定的男二十二、女二十岁,有的人甚至年龄不到就赶着结婚,搞不清这么心急火燎地,是为了什么。而李林就显得特别另类,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都已婚配,唯独自己,成了家里父母愁不完的老大难。
李林虽说长相一般,个子不高,但也并非丑陋至出奇,矮小到侏儒,属于其貌不扬的那种。李林的家境,与其他的农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是两层的楼房,一样的外贴白瓷砖,一样的宽敞院落,却没有别人家那样的热闹与喧嚣——春节之前,扎堆结婚是农村传承下来的习惯。那空荡的院子里,映照着白瓷砖反射的冷光,充满了李林以及父母幽怨的叹息与沉重的哀愁。
昔日的农村,是一个广大的舞台,是年轻人有所作为的用武之地,从承包经营到个体养殖,从气势恢宏的南下劳务大军到离土不离乡的乡镇企业,年轻人不仅赚到了足够的钱,盖了房,买了车,而且有好些人开始涌入城市,成家立业,再写篇章。
我没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现在条件如此优越,为什么偏偏娶妻生子,却又成了现今农村的老大难了呢?
我的一个表弟,在前几年结婚的时候,仅彩礼一项,便要十万,而且家里还要有房,婚礼费用另计。即使简单的一场婚礼办下来,购置家电,生活用品,租车,置办酒席,就是庞大的一组数字,却不是依靠耕田为生的农民可以承受得了的。
于是,农村有句话,叫做“一人结婚,全族赤贫”,倒是关于现时农村结婚现象的真实写照。前几日回家,听到的更是令人震惊,不但要有新房新车新家电,而且还要三金彩礼,父母有保险(无需养老),县里有套房(可以过上市民生活),于是乎,我真是觉得自己结婚赶上了好时候,只花了两千块便万事大吉,换做现在,也只有以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悲壮来聊以自慰了。
农村的女孩子,上大学离开农村的,将会在某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而不会再返回到昔日的农村施展才华——现实生活中尽管也有此种类型的人才,但毕竟属于少数。
而没有上到大学的女孩,便要到经济发达城市打工,或者是超市售货员,或者是车间纺织工,或者是酒店服务员,不一而足,她们有足够的能力适应城市生活,并在打工城市的熏陶下,渐而褪去农民的身份本色。她们宁可不要农村小伙子那般殷实的物质条件,也要坚定不移地以相对贫穷的社会角色融入与农村截然不同的城市生活。
现代社会,在欲望与经济的熏蒸下,每个人都会程度不同的变得势利一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也有了合作共赢的最低限度。婚姻,本来是一种容不得丝毫亵渎的神圣而纯洁的情感,却因为透支出过多的经济算计,而磨灭了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的至高爱情。
缺乏情感基础维系的婚姻,会不会因为更具交易的色彩,而让脆弱的婚姻经不起天有不测的风吹雨打,竟是一个未为确切的命题,于是,农村的离婚率近些年高居不下,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当男女性别比例不再是农村平衡的社会生态,当纯洁婚姻沦落为青春年华向世俗荣华蜕变的社会平台,我们将无法规避那些成长在农村的男青年,孤独地飞翔在寒冬的悲壮宿命。直至我从老家回城,李林依然没有找到理想的另一半。
据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二婚,本以为这样很不体面的结局也算是单身命运的终结方式,熟料女方愣是不愿意,那份萦绕在李林心中的哀愁,恐怕要持续到下一个结婚高峰的冬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