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鲁迅如此恨谎言,你看他被骗多惨,骗他之人皆是至亲之人

2019-12-25   说历史的女人

(说历史的女人——第107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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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一生写了许多杂文,因其语言尖锐,经常一见针血点破生活、人生、乃至政治、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弊病,故被比喻为“匕首”和“投枪”。有此见识,除了鲁迅广博的知识外,还有他那天赋之眼,能够洞穿中国千年之黑夜。不过在鲁迅的文字中,我们会发现有一个小小的特点,那就是鲁迅对中国人之瞒骗的劣根性批判之语,格外凶狠和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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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的话:

死于敌人的锋刃,不足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杂感》

中国人……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而又巧滑……——《论睁了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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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以上之言,倘若没有彻骨的体会,断不能写出如此之言,尤其第一句,涉及慈母和爱人。对于常人而言,此两个女人,一般都是生命中非常珍贵之女性,给其感受当是格外之温暖。但在第一句话里,我们哪里能体会到半点温情,反之,透露出来的全是绝望和恨意。

然若了解鲁迅先生的第一段婚姻之来龙去脉的话,必会明白——难怪鲁迅如此恨谎言,你看他被骗多惨,骗他之人皆是至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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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将鲁迅的这一人生遭遇称之为——“鲁迅被骗婚事件”。

本事件的“涉案人员”如下:

鲁瑞,鲁迅生母,她是“鲁迅被骗婚事件”的发起人和第一策划者;

朱安,鲁迅第一任妻子,她是本事件发起人鲁瑞的第一同谋;

鲁迅,当时是一名新派学生,他是本事件的直接受害者;

鲁迅的宗族亲属,既是本事件的旁观者,又是本事件中鲁瑞朱安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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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被骗婚事件的核心人物概括及事情发展的始末”,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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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母亲鲁瑞出身官宦之家,其祖上皆做过官。

1858年出生的鲁瑞,原本没有被家里请先生读书,但她自小对学习颇有兴趣,所以在兄长上课的时候,她在窗外偷听,日久,渐渐识字读文,先是弹词,后是小说。后又在鲁迅的帮助下,读了更多书。

照此来看,鲁瑞该是有些见识的。但因其读书方式是野路子,并未接受新式的教育,对新思潮的认识也毕竟有限,其内心还是一颗古老传统之心,在一些事情上,也难免受到传统桎梏之限制。比如儿子的婚姻问题。

1901年,大清王朝在摇摇欲坠中挣扎。

这一年,鲁瑞也开始考虑长子鲁迅的婚事。

鲁迅当时尚在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务铁路学堂读书。按说,距离家并不远,有事通信商量,极其方便,但其母鲁瑞并未与鲁迅商量他的婚事。

在本年的4月3日,鲁瑞擅自主张,为鲁迅定了一门亲事。

这门亲事,对于鲁迅而言,成为一生不可抹去的痛苦所在。

也成为鲁瑞和鲁迅母子之间的一道无形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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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瑞为儿子鲁迅所定亲之女,名叫朱安。

这个在1878年降生的女孩,因其时代背景,注定了她的命运走向。

如果哪怕在清朝前期,她的人生也或许会是另外的样子,至少会有一个正常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遗憾的是,她出生的时代背景已经发生了巨变。

而她所接受的教育却还是中古的,比如她的家庭把她的脚缠成“三寸金莲”,比如她没有接受过教育,不识字,是个文盲。

虽然按照中古时期的道德规范来看,她懂得中古女人的各种行为规范,比如性情温和、会做针线活、会做饭,等等。但这些东西,在清末乃至以后的时期,这些传统的东西不管用了,反成了束缚人的东西。

因此,朱安原本是一个古旧陈腐传统的牺牲品,但因鲁迅之母的到来,在1901年4月3日这天,23岁的她,从一个时代的被动伤害者,变成了一个主动伤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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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01年4月3日开始的这场骗婚事件,如果单从开始的情况来看,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作为母亲操心儿子的婚事,而当时是新旧时代交替之际,鲁瑞采用传统方式为儿子私自订婚,也是常事,但是随着事件的进一步发展,本事件的性质发生了严重的变化。

从事件的整个情况来看,可以分为三次欺骗:

第一次欺骗是,鲁迅对择偶对象,有着明确的要求,有两点:一是不缠脚,二是要识字。对于鲁迅的择偶要求,朱安家并没有答应和执行,比如给朱安放脚和送她进学堂读书。相反,鲁迅的母亲乃至宗族亲属,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没有一人对鲁迅讲。

在1901年到1902年,也就是鲁迅在去日本留学之前,回家过两三次,这些情况完全是可以谈一谈的。但没人对鲁迅讲,鲁迅也就一直蒙在鼓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朱安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他以为他未来的妻子是母亲口里或信里描述的。

第二次欺骗是鲁瑞不断写信称病,且病情十分严重,为了达成目的,作为母亲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为了把儿子骗回来,然后把之前已经设计好的骗局进行到底。

鲁迅乃孝顺之人,得知母病,岂能不回?

于是,他在1906年回到了故乡。并在母亲等人的操办之下,于本年的7月6日,与朱安举行了婚礼。

第三次欺骗是结婚露出马脚。举行婚礼当日,鲁瑞和朱安为了瞒住鲁迅,他们特别商量,给朱安的“三寸金莲”套上了一双大鞋,可是小脚穿大鞋,总是不合适,会掉的,怎么办?他们就在大鞋中的空余位置塞上棉花。

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结果朱安在下轿子的时候,暴露了她的身高,因为腿短,够不到地面,大鞋子就从小脚上脱落了。

大鞋子落地的那一瞬间,用一个中国电影管用的手法来展示,那就是此刻世界顿时安静、时间停止了的画面。如果作为新郎的鲁迅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极差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鲁迅的母亲、朱安的家人、以及围观者,都屏住呼吸,等待鲁迅的反应。但鲁迅的反应冷静到了极致,他非常安静地按照司仪的指挥,和朱安走完了中国传统婚姻那繁琐的程序。

鲁迅的表现,外人意外不重要,就连鲁瑞都感到意外。而这就是鲁瑞等人“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的)正路”!但鲁迅已经洞穿其“巧滑”之“正路”的底牌。但他什么也没说,这其实是鲁迅的善良所在,却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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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欺骗,层层升级,从定亲、到骗回、到结婚,终于把鲁迅骗进骗局之笼中。

但这个婚姻骗局,不同别的骗局,这个骗局事关人生,让鲁迅掉进感情的泥潭,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走出来,成为一头婚姻之笼中的困兽。

鲁迅对此是愤怒的,不过他的愤怒不是外在的表现,不是咆哮,不是嚎叫,而是冷静到极致,绝望到极致,愤怒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概那一刻,他产生了“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

他在婚礼后,并未与朱安同房,第二天住在书房,实则第一天估计也是坐在洞房到天亮的。第三天,便离开家,前往留学之地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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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母亲,鲁瑞对于儿子,是残忍的。

或者说,鲁瑞对儿子的爱,是粗暴的爱。

作为妻子、或者准妻子的时候,朱安的目的是自私的,只想着只要嫁给鲁迅,自己便有着落,便万事大吉,从未想过众人联合起来欺骗未来的丈夫鲁迅,他内心会是多么痛苦。

因此,作为妻子,朱安对鲁迅,是无爱可言的。

这是一个旧时代女性的愚昧和无知所带表现出来的冷酷与残忍。

她在不自觉地伤害了鲁迅的同时,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为其博得了无数的同情——所谓的伪女权主义者,乃至一些兜售情怀之人,皆纷纷为朱安抛来同情的柳树枝,可是这些同情更像是在刻意回避和掩饰事件的真相。

试问这些所谓的同情者,给你一个如此的婚姻,你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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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一个总被冠以冷酷表情的男人,他内心有多少说不出的哀愁与苦痛?因为这个婚姻,他本人也饱受批评,指责其冷酷,指责其无情。

那么何为不冷酷?何为有情?

难道开开心心接受这个骗局叫不冷酷?

难道把骗婚的朱安天天当个宝贝宠上天叫有情?

若是如此,除非鲁迅有自虐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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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被骗婚事件,所展示的一个情况是,鲁瑞和朱安,世人皆能为其找到开脱的理由:

其一,她们是女性;

其二,鲁瑞是鲁迅之母,根据中国的传统思维,哪有母亲不爱儿的,就算方式错了,也是没有错的;

其三,朱安品行很好,对鲁瑞十分孝顺,根据中国的传统惯性思维,这就是一个好妻子的标准;可是众人却忽略了,这只是好妻子的标准之一而已,好妻子的核心标准或第一标准,应该是表现在和丈夫的关系上。

总之,朱安没有得到鲁迅的爱,却得到了大众的爱。

​13

在鲁迅被骗婚事件中,唯一被孤立的、被忽视的是鲁迅。

一个被(母、妻)欺骗者,一个被(庸众)误解者,一个(自我)无可辩解者,一个绝望的男人,只能弱弱说出一句:

人们的苦痛是不容易相通的。——出自《“死地”》。

(文/说历史的女人·花满楼)

参考资料:《鲁迅传》《朱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