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篇出于都
——周敦颐《爱莲说》在于都问世实考
《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爱莲说》为我国古代散文之精品。全文119字,结构严谨,言简意赅,托物言志。文章以浓墨重彩描绘了莲的气度、莲的风节,寄予了作者对理想人格的肯定和追求,以莲自喻,更爱廉,借助冰清玉洁的莲花,进一步表达了爱廉思想。其作者周敦颐(1017-1073年),从小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他撰写的《太极图说》、《通书》,虽然仅有数千字,但却成为宋明理学的奠基之作。他一生淡泊名利,不求闻达,他的这种高洁的人品,诚如北宋文学大家黄庭坚所誉:“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而他的传世散文佳作《爱莲说》恰恰正是他洒落胸怀所透射出的精神折光。
《爱莲说》所诠释的高洁洒落的君子人格,近千年来一直对国人产生着十分重要的影响。而《爱莲说》的创作地点,一直是个争论的议题。特别是近些年来,凡周敦颐任过职的地方都抢《爱莲说》,都说成了《爱莲说》的创作地。
其有一最为众人追捧的说法是:“北宋嘉祐八年(1063年),当时,在虔州通判署内有一莲池,周敦颐面对五月夏日莲花盛开,即景生情,创作了《爱莲说》,后带到于都游山时再刻石的。”乍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只要“查其史、朔其源”,就不难发现其穿凿附会之嫌,经不起推敲。首先,看看当时在虔州通判署内是否有“莲池”。而史料中记载周敦颐1063年前所到之居处,没有开池种莲的事情,就是周敦颐在庐山筑“濂溪书堂”,致仕归居,也只有“濂溪”之名,没有“爱莲”之称。再之通判署在虔州衙门府内,周敦颐作为副职,是否可能决定府内的建筑的布局,何况周敦颐生活简朴,不可能为一己之爱而建“莲池”。如果原先就有“莲池”,那么,当时人们都喜欢“莲花”了,周敦颐见莲生情写成《爱莲说》,这与散文中所蕴含的意境“同予者何人”是不相符的。从《爱莲说》文中,我们知道当时人们在庭园中喜种“牡丹”、“菊花”。而“莲”大都是种植在田间地头或水塘里的,主要是食用。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周敦颐,才建了许多如“爱莲亭”、“爱莲池”等。南昌大学郑晓江教授也认为“大概就是后人纪念周子撰《爱莲说》所建”(见《光风霁月周敦颐》)。其次,看看《爱莲说》在虔州通判署内创作的可能性。第一,如果在虔州通判署内当时没有莲池,那么即景生情,写就《爱莲说》就不能成立。第二,如果说《爱莲说》是在虔州通判署内创作的,必定会引起同僚们的注意,当时虔州知府赵清献((1008—1084年),北宋浙江衢州人)与周敦颐共事期间,过从甚密,亲如兄弟,二人常同游山水,互赠唱和诗(赵清献一生与周敦颐结下了不解之缘,曾两次共事,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如果周敦颐在虔州通判署内创作《爱莲说》,赵清献应有与《爱莲说》有关的唱和诗,然而没有一首诗中提及 “莲”。特别是赵清献闻周敦颐致仕后,撰《题周茂叔濂溪书堂》诗,诗句中仅提及“濂溪”,仍旧未见“莲”。因此,可以理解为《爱莲说》不是在虔州通判署内创作的。人们都知道一篇散文佳作,特别是像《爱莲说》这么精短的抒情散文的创作,离不开作者创作当时所处的环境和本人的心境。
综上,我们说周敦颐的《爱莲说》是在于都创作并发表的。
实考之一:钱拓、沈希颜、王鸿三人与周敦颐之友交实证《爱莲说》在于都创作
据《周濂溪集》载:“(嘉祐)八年癸卯,先生时年四十七,在虔行县至雩都,邀余杭钱建侯、四明沈希颜,游罗岩。正月七日刻石”。“沈公者,令邑也,因建濂溪阁于善山,顶有高山仰止亭”。“四月壬申朔,英宗登极,以恩迁虞部员外郎,仍通判虔州,追赠父桂岭君爵郎中,五月作爱莲说”。“沈希颜书,钱拓上石,即十五日事也。” 雩都县志载:“宋周子倅虔州,行至雩都,嘉祐癸卯(1063年)正月七日,邀余杭钱建侯、四明沈希颜、雩都王鸿游罗田岩,赋诗刻石。”也就是说,与周敦颐一起相处游罗田岩并将《爱莲说》上石的,至少有三人,即钱拓、沈希颜、王鸿。“罗田岩”及这三个人是周敦颐创作《爱莲说》的关键因素。
钱拓,字建侯,仁宗嘉祐七年(1062年)任雩都知县,其时已卸任。
沈希颜,仁宗嘉祐八年(1063年)任雩都知县。《雩都县志• 名宦传》载:沈希颜,字几圣,四明人,嘉祐中任。质性谦和,廉直公恕,兴学劝农,平讼宽赋,三年百废俱兴,吏民畏怀。
王鸿(1023—1075年),于都县人,生卒不详。字翼道,王羲之第二十四世孙,博学善草书,北宋书法家和理学家。王鸿家谱中记载:(王鸿)因作 “众贤和则万物和赋”,以韵不谐,被黜。怏然而归,择地于邑治之南,于化里桃枝坑,筑室隐焉,目其山曰“峿”,刻《峿山记》,命岩曰“需”,号钓鱼台曰“钓岩”。(1062年王鸿始在需岩隐居)“自是七年壬寅归邑南四十里,辟田隐居,躬耕自乐。”(《王氏族谱》)
王鸿隐居需岩时,对性命之学颇有心得,做人推崇廉洁,积极出世,宣扬为善,热衷于传道授业。他强调修养。他的所作所为得到当时为政者的欣赏。周敦颐与王鸿谈论的时候非常相投,“周茂叔倅郡时,相与谈先天之学,大相契合。其归山也作诗赠之,鸿答谢云,‘临别溪头承诲嘱,此心当为圣贤求’” 。“先生(王鸿)始与周元公谈性命之学,元公为之敛衽” 。特别是与沈希颜交往,沈希颜喜欢王鸿,为王鸿隐居处需岩题词就可见不一般。“邑宰张宗谔致之弗得,构亭于城西望之,名曰,‘望需’”(《王氏族谱》),可见对王鸿的尊重。
周敦颐在与这三个人一起游玩时,因为志趣相投,心情十分愉悦。周敦颐在嘉祐八年正月游罗田岩时留下七绝一首《游罗田岩》:闻有山岩即去寻,亦跻云外入松阴。虽然未是洞中境,且异人间名利心。为此,王鸿倡议建一座讲学场所,这是因为他对周敦颐非常倾心,自己又是喜欢教授后人。所以,邀请周敦颐来讲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为此建一个讲学场所,以备周敦颐他日来雩都讲学。而沈希颜作为县令,虽然与周敦颐是上下级关系,但是,他很崇拜周敦颐的思想及人品。因此,当王鸿倡议建讲学场所时,沈希颜自然回应,同意立即出资兴建。而场所命名则遵周敦颐的意见,周敦颐曾游览庐山为庐山的山水所吸引,在其自赋诗中道:“庐山我爱久,买田山中阴。”因筑室庐山莲花峰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营道故居濂溪以名之。所以,为其取名为“濂溪”阁。“沈公者,令邑也,因建濂溪阁于善山,顶有高山仰止亭”(《周敦颐年谱》)。蔡仁厚先生的《重建罗田岩濂溪阁序》中说,“罗田岩濂溪祠的建置,依度正所撰《周敦颐年谱》,系北宋仁宗嘉祐八年(1063),周濂溪访游罗田岩时,由县令沈希颜所首创。而据明代乡贤黄洛村重修濂溪阁记所云,则乃南宋理宗嘉熙四年(1240)县令周颂所始建。两说相异,宜从前者。”蔡仁厚先生就“濂溪阁”还说明:“正因为周子是一代真儒,沈希颜是难得之贤吏,王鸿是当时之高士。罗田岩因人而显,机缘和合,遂有濂溪阁之肇建。”而周敦颐的《游罗田岩》诗为罗田岩最早的石刻。王鸿早有刻石的经历(在需岩)。他们只要在一起交往,所谈论的话题就是他们所共同追求的东西,自然就会碰撞出许多思想的火花来。
实考之二:有志载于都 “瑞莲池”实证为周敦颐创作《爱莲说》之“池莲”
雩都罗田岩。据清同治《赣州府志》记载:“陈永嘉(558-565年)中,有僧庐其上”,此时,罗田岩也已经有佛教活动了。而佛教中的菩萨大多是身坐莲台,佛教中莲花被用来象征清净无染。雩都史书记载,“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始置县,以北有雩山,取名雩都县,治所东溪的南面(今贡江镇古田)”(《于都县志》)。此治所地称作“古田坪”,距此往西二百步,有一大池塘,塘中种有莲,又称“瑞莲池”。赣州府志载,“又有瑞莲者,生雩都瑞莲池,有三萼二十四叶之异,相传为雩山倒影所致,移植他处则如常种”。雩都之莲很特别,雩都种莲很悠久。而又据雩都旧志图载,在罗田岩堪下有一池塘,有泉水渗出,自然蓄水为堪下稻田灌溉,塘中种有莲。清代李元鼎作七言律诗《罗岩谒周元公祠》中就提到了该“池莲”,诗曰:讲道当年盛此邦,春秋犹自走旌幢。池莲为爱泉遗井,庭草不除月满窗。河洛传心来庾岭,濂溪书阁重姚江。千秋识得先生意,柏列岩头野水淙。在《罗田岩志》记载的名人诗句中还有许多提到了该“池莲”。周敦颐当年游罗田岩所见既为此“池莲”。
周敦颐虽一生为官,然公事之余,徜徉于佳山胜水之间,参禅问道于佛寺道观之中,以其天资超迈而自得于心,终就有所发挥。所以,嘉祐癸卯五月,周敦颐游罗田岩,在参禅问道于佛寺道观的过程中,由于王鸿的身世经历并与之交谈、由于与沈希颜的志趣相投(清廉为政)、由于在罗田岩是佛教之地以及有莲池这样的现实环境,所有这些因素集合在一起,突然触发了周敦颐多年思考的东西,点亮了他心中的那盏灯,思绪如泉涌而出,于是,119个字的《爱莲说》一气呵成。《爱莲说》一出,沈希颜、王鸿、钱拓高兴之至,爱不释手,反复吟咏后,觉得此文值得做为教谕学子的文章。把《爱莲说》碑刻好后,作为濂溪阁的镇阁之物了。而碑刻则是“五月作《爱莲说》,沈希颜书,钱拓上石,即十五日事也。”(《周敦颐年谱》)应该说,《爱莲说》它主要还是源于作者本人的人生感悟和境界追求,这些就是当时的特定的创作情景和历史语境。
实考之三:邓显鹤(《周子全书》“附记”)实证《爱莲说》碑刻雩都善山濂溪阁
据邓显鹤“附记”(《周子全书》卷三《爱莲说》文后)云,“嘉祐八年(1063年),周敦颐作《爱莲说》,沈希颜书,王抟篆额,钱拓上石。”梁绍辉先生在《周敦颐评传》中考证:“我们说《爱莲说》当为周敦颐所作,其发表形式是碑刻。《爱莲说》碑当建于今江西雩都善山濂溪阁,时年嘉祐八年(1063)五月十五日。”度正撰《周敦颐年谱》中的资料是在朱熹“属令”下,“遍求周子之姻族,与夫当时从游于其门者之子孙”而收集成的。其中有不少是碑刻、手帖、简札等原始性资料。因此他对《爱莲说》的写作情况是十分清楚的。 “嘉祐八年(1063年)正月七日,周敦颐游罗田岩,并赋诗刻石。”刚过春节既往于都,可见,他与钱拓、沈希颜、王鸿的关系不一般,而当时从虔州到雩都坐船只要一天时间。周敦颐五月重游罗田岩,此时已正是莲花盛开之时,周敦颐即景生情写就精短的抒情散文《爱莲说》。度正《周敦颐年谱》所载,“五月十五日:作《爱莲说》,沈希颜书,钱拓上石,刻于雩都罗田岩。”五月十五日是碑上落注的时间,因所作与所刻地方既为雩都罗田岩,所以度正撰《周敦颐年谱》中,在“作《爱莲说》”文句之前不注明雩都罗田岩。而《爱莲说》碑刻于“濂溪阁”后,当时由于种种原因,不为人们知晓。就连周敦颐自己也不曾想到《爱莲说》会成为千古名篇。真正使《爱莲说》成为千古名篇的人是大儒朱熹(1130-1200年),在宋淳熙六年(1179年),他从周敦颐曾孙直卿处获得《爱莲说》石碑的拓本后,将“后圃临池之馆”取名“爱莲池”,并在旁边刻上《爱莲说》的全文。又立周子祠,刻周敦颐像和《太极图》,还亲撰一篇《爱莲诗》。在朱熹的影响带动下,许多地方纷纷效仿建造“濂溪阁”、“爱莲池”,如当时的雩都县令周颂(1240年)也重建“濂溪阁”。
据以上实考,可以推论,《爱莲说》为周敦颐在雩都创作而成的。周敦颐为了表达自己对雩都沈希颜、王鸿、钱拓等人以及罗田岩现实环境触发自己的灵感的感激之情,所以,非常乐意把《爱莲说》碑刻在雩都的濂溪阁。周敦颐《爱莲说》在于都创作碑刻发表后,传世至今成为千古名篇。
(萧紫雷、李贱元 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