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夏,洋芋不仅是菜和主食,还是中年人聚会时叙旧的主题

2019-07-24     新锐散文


前几天回银川,几位初中时的玩伴在聚会时,对小时侯垒锅锅灶烧洋芋的情趣大增。于时,几人特意在市郊一朋友的农场,情趣盎然的挖锅垒灶的烧了一次洋芋。当几个鬓发斑白,中年发福的男人在那里躬身低腰的捡着柴草,小心翼翼的用沙土坷垃垒着锥形的灶盖时,叙旧的主题,始终没离开洋芋二字。

自己从来没有考究过洋芋的历史,在偶尔瞥过一眼一本书上,说它好像来自于遥远的安第斯山脉。至于说传入中国的确切的时间,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准确的定论。但洋芋在明朝已传入中国的可信度还是特别高的。 因为明朝的科学家在他所写的《农政全书》卷二十八记载有下述一段话: ‘土芋, 一名土豆, 一名黄独。蔓生叶如豆, 根圆如鸡卵, 内白皮黄, ……煮食、亦可蒸食.又煮芋汁, 洗腻衣, 洁白如玉.’由此可见, 马铃薯在1628 年前已传入中国, 并且广为人知、普遍栽种, 因为1628 年为《农政全书》出版的大致时间。

其实洋芋何时传入中国,这都不是自己最关心的事。对于我来说,记忆中最早的,最美味的食物,就是洋芋。母亲面对着它的蒸、煮、炒、炸和跟其他食物的混搭吃法。几乎是全家每天的必修。

小时候也不知道洋芋富含淀粉、果胶、蛋白质、钾、柠檬酸、维生素B、C食物纤维等营养原素。

说它具有和中养胃、健脾利湿,宽肠通便, 降糖降脂,美容养颜 ,补充营养、利水消肿的等等功效,更是一无所知。只是知道,没有它,你一天就饿的慌;有它,你可以睡的特别踏实。



至于说常食洋芋,可以防止高血压,还是人到中年以后的事。当自己常为日渐发福的身体和日渐升高的血压一筹未展时。一营养师的朋友在闲谈中说:常吃洋芋,可以降低血压。他说当人体过多摄取盐分时,体内的钠会偏高,钾就不足,这是导致人的血压升高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吃洋芋是钾最理想的补充来源。 这下为自己喜欢吃洋芋,又找到了更好的借口。

对于洋芋的挑选 ,自己也从最初的只要是洋芋就行到了现在也开始注重对于肉色浅黄,质地紧密,皮色光洁,芋形圆整,芽眼浅小。而对于洋芋上已稍有发芽、皮呈绿色洋芋基本上弃之不用。据说这样的洋芋含有一种葵毒素。自己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名称,但小侯很饿,发现在墙角处有几颗泛青发绿的洋芋,自己偷偷拿了两颗烧了去吃。半生不熟的洋芋,慌张急不可耐的入嘴,才发现洋芋又麻又涩。勉强硬撑着吃下,一会儿竟恶心呕吐,全身难受。直到闻讯赶来的大人一边让自己喝着酸酸的浆水解毒,一边叮嘱:傻孩子啊!这样的洋芋有毒,怎能吃呢?自己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宁愿饿着肚子,而对闲堆在墙角的那几颗绿皮洋芋竟置之不理呢!



对于洋芋,最深刻的印象是在村子的窑洞前,村里的女人们一人拿着一把刀刃,把洋芋从发芽的地方,以三角形式切割,成为一个个带着芽眼的锥形,把它们堆放在一起,迅速的用草木灰拌了,成为种子。这时女人们手中的洋芋,瞬间就成为一个个掏空的模具,这很多的模具堆放在一起,然后一家一家的分去,就是每家的主食。这时切洋芋的女人总是千方百计乘着看守的生产队长不注意,把洋芋塞进自己的袄袖或打着绑腿的裤管,以便找个借口带回家里,好煮给孩子吃。而这时的生产队长也会分人,对有的佯装不知,对有的声色俱厉,使有的胆小的妇女红着脸不得不把藏起的洋芋掏出来,而对于那些脸皮厚,荤素不论的妇女,生产队长也只好找个借口离开,算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离开的生产队长,又成为妇女们开涮的对象。这时,如果是谁家的小孩在跟前,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拿起一两颗洋芋,迅速塞进孩子的衣袄里,让他赶紧回家。而归来的生产队长大声的吆喝和孩子快速远去的身影,往往化为妇女们爽朗的笑声。



怪就怪那时村里种的洋芋少,洋芋越来越多,还是在生产责任制后。那时我也跟着父母种过洋芋。十年九旱的黄土高原的田地,除去坡陡地贫时,春天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牛拉着犁,父亲扶着犁,母亲的筐里装着拌了草木灰的洋芋种子,大哥的筐里装着土粪; 父亲吆喝着牛,母亲向犁沟里均匀的扔着种子,大哥向犁沟里均匀的抛着粪土。而自己总是拿着一把镶了长长木把的木锤,不停的敲打着那一个个坚硬的土坷垃。有的不是一击而碎,而是要敲打多次。虽然挥打的手臂酸疼,但父亲时时的厉声叱责,让我不得有半分的偷懒懈怠。等种完洋芋,并用长长的耱将种上洋芋的犁沟耱平时,一家人就满脸尘的蹲在地头,就着咸菜吃馍,还大口的喝着又浓又苦的茶水,这时你才会感觉到一种辛劳后的疲惫和舒畅。



洋芋的花儿有粉有白,形似喇叭。虽不艳丽,但它的静静绽放,足以招蜂引蝶。而这时的黄土高原,也会因为它的娇秀,变得秀气而生机。只是家人的那一把把锄头,顺着一行一行的洋芋,既要锄草,又要壅土。在不断滴落的汗水中,使洋芋以一垄一垄的形式,展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洋芋的花落时,一颗颗犹如翡翠葡萄的洋芋铃儿,总在枝蔓上摇曳着晨雨秋露。当寒霜过后,洋芋的蔓失去了原有的葱茏和苍翠,变得削瘦而萎蔫。这时一家人的锄头,总是挥舞在田间地头,那颗颗硕大的洋芋,一窝一窝的被掏出来,带着泥土撒着欢儿的打滚儿。这时的大人爽朗的笑声和小孩儿发现大洋芋或奇形怪壮的洋芋惊讶的叫声,总在蓝天白云下相互传递的很远。

一颗颗丰腴饱满的洋芋被堆集起来,用一辆辆架子车拉进院子,倒进地窖或窑洞,才算是完成了对洋芋的收获。

剩下的时间,就是把洋芋分类储藏后,慢慢的享受洋芋。小的洋芋会被主人磨成粉,去做粉条;也会交给粉坊,换成粉条。有的交则给粉丝场,换成小心珍藏的纸币。剩下的洋芋,则承担起菜和主食的角色,在主人不断变花的花样中,以洋芋丝、洋芋条、洋芋片、洋芋干、洋芋饼子和饺子的形式,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和餐桌上。



奶奶会把洋芋擦成丝,拌入面粉,加入葱花儿,摊在锅里,冒着咝咝香气饼丝,让人馋的直流口水;母亲会把擦成洋芋丝里,加入调料,铺在擀开的面皮上,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放在铺了蒸布的木屉上,蒸出散发着诱人口味的菜卷;还有那煮出一锅,洋芋裂的犹如一朵盛开牡丹。小心的剥掉洋芋皮儿,把洋芋放在盆里,捣成洋芋泥,放入细盐,再从菜缸里捞出一筷子酸菜就着吃,那种惬意,让你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小时候洋芋最诱人的吃法,还是烤着吃。在秋天,在山野。 我们几个背着背篓捡牛粪的伙伴,先商量好了分工:一人在僻人的地方,挖一个锅钍,用黄土坷垃在灶口垒起形如碉堡样的钍盖;一人去捡柴禾,实在找不到,就偷点作别人码在地里的麦子;一人则背着背篓,佯装是在洋芋地边捡粪。乘人不注意的时侯,把粪叉伸进黄土迸裂开缝隙的洋芋地垄,很快就会插出又大又圆的洋芋。边走边插,一会儿就插得十多个洋芋。



这时几个人就聚到一起,用柴草把土坷垃烧的发红,再手脚慌乱的把洋芋扔进灶坑里,用一根棍子把同洋芋混一起的土坷垃搅碎,用湿土捂起来,并用脚踩实。然后几个人分别去捡粪,等归来时,刨开还有些热气的湿土,一个个烤的灰不溜秋的洋芋就滚了出来。在两手轮换着,吹去沾在洋芋上的土,剥掉灰皱的皮时,焦黄里皮和醇厚芳香的洋芋,让人垂涎三尺。不过那时总有讨厌的大孩子或大人,在不远处不动声色的看着你烧好土豆离开时,他们会在你到来之前,把烧好的洋芋拿走,给你剩几个小的或长像极不好看的。让你对美味的奢想功亏一篑,懊悔不及。但那种烧烤洋芋的过程,却总在你眼前萦绕。吃洋芋的馋样儿,有时还在梦里出现,等醒来时,仍觉口有余香。

现代社会,洋芋的新品种越来越多;洋芋的附加值越来越高,身价也显的金贵。可陪伴人们一路走来的洋芋,依旧朴实无华,既不炫耀。也不位卑!在你贫穷时,它不弃不离;在富贵时,它不攀上依附!始终如一的担当着它“是粮食中的蔬菜,又是蔬菜中的粮食”的角色,这多么像做人品质啊!

洋芋,只要看到,只要吃起,只要想起,就会在心底散发出温馨的暖意!



作者简介 马进思,70后,中学高级教师,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昌平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国内各类期刊发表诗歌、散文五十多万字。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ItVjMmwB8g2yegNDSFc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