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观影君
法国动画电影《我失去了身体》堪称今年最重口最暴力的动画电影,这绝对是一部少儿不宜的成人动画。
主角不是人,是一只断手。
《我失去了身体》被外媒誉为“法国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动画长片”,在今年的第72届戛纳电影节,获得了“影评人周单元”的大奖。
该片还入围了明年第47届安妮奖的五项大奖提名,包括“最佳独立动画长片”和“最佳导演”这两个重磅奖项。
《我失去了身体》海报
暴力和血腥仅仅只是《我失去了身体》的表象,整部电影其实充满诗意,有一点丧,还有一点柔情。
豆瓣评分8.1,IMDb 7.7
试想,如果身体的各部位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视角、思维、记忆、行为,包括与外界触碰后的感觉。
那么,你认为身体哪个部位会是记忆最丰富,情感最饱满,移动最灵活的一个?
应该会是“手”吧。
日常生活里的每个动作都离不开手,无时无刻都离不开手。
《我失去了身体》的故事始于一只断手。
在一个存储着人体各种器官的冰箱,断手撞开了门。
这只断手保有自己的记忆,甚至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角和触觉。依靠五根手指攀爬,行走,想要回到主人的身上。
此后的叙述分为三条线并进:
其一,断手要回到主人身上,开启了一段冒险回归之旅;
其二,在途中,断手总是“触景生情”,回想起陪伴主人度过的那些时光;
其三,电影还要让观众知道,手是如何断掉的。
回忆、幻觉、梦境与现实穿插出现,时间线被完全打散,电影用一种近乎意识流的表达,包裹着观众。
在回去的路上,断手遭遇了各种阻碍。
险些被鸽子从高处推下,好在断手揪住鸽子的头,逃过一劫;
藏匿在一个废弃罐头里奔向地铁站;
在地铁站的轨道旁遇到了老鼠,断手用打火机吓跑了它们。这个情节的设计充满了想象力,说明了断手是有独立思维的,它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并且记得回家的路;
断手钻进水泥管里休息,却被蚂蚁围攻;
掉进过冰河里,甚至被狗叼走;
最神奇的一段,应该就是断手御伞飞翔了。天旋地转,倏忽星空乍现,时间被扭曲成了可见的盘旋状,意境满分。
这些片段是电影中最刺激视听感官的,导演充分利用了动画的优势,制造了血腥又重口的场面,满是B级片的恶趣味。
希区柯克《迷魂记》既视感
手的记忆是触觉带来的,几乎人体的每个动作都离不开它,当断手这一路上触碰到不同物品的时候,曾经的记忆开始依稀复现:
还记得把手指伸进黏滑滑的鼻子,那种感觉和触碰到蜗牛触角是类似的;
还记得痛觉,因为想要去摘一朵花,而被刺破了手指;
还记得把手埋进海滩的沙子里,缓缓掬起一块贝壳;
还记得手指与琴键的接触,发出了乐音…
伴随着断手的回忆,电影中响起悠扬的复古电子乐,和逃亡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有一种追忆似水年华的感觉,急促且感伤,汹涌而激昂,就像潮水一瞬间覆盖了沙滩。
电影的原声非常好听,迷幻,氤氲,还有一种科幻感,推荐
然后就是故事从头说。
这只断手来自劳伍菲尔,他的童年是不幸的。因为一起车祸,父母双亡,他被寄养在叔叔家,长大后在披萨店送外卖。
劳伍菲尔在送披萨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名叫加布丽尔的女士。
那天因为路上被车撞了,劳伍菲尔迟到了40分钟,原本是可以要求免单的,可是加布丽尔没有这么做。
加布丽尔住在35层,可是劳伍菲尔总打不开电梯的门,没法送上去。所以两人通过底楼的对讲机聊了好久。
劳伍菲尔:路上出事故了。
加布丽尔:严重吗?
劳伍菲尔:披萨完全撞坏了。
加布丽尔:不,我问的是你没事吧。
劳伍菲尔是社会的一个边缘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老板对他意见也很大,住在一个脏乱差的公寓。
日子过得了无生机,毫无奔头。
偌大的城市,孤独的人儿,难得有人愿意倾听自己,关心自己,哪怕只是在对讲机里,但他们的距离也只不过是35层楼那么高。
加布丽尔就像一道光,照进了劳伍菲尔的人生。
这件事过后,劳伍菲尔想方设法要找到加布丽尔。终于打听到了她在图书馆工作。
于是他便一路跟踪,发现了她叔叔吉吉的住处,是一个木工作坊。为了接近加布丽尔,劳伍菲尔索性就在这个木工作坊当起了学徒。
因为这份工作,劳伍菲尔顺理成章和加布丽尔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会为他包扎伤口,两人一起抽烟喝酒聊天,畅谈人生,同属底层的孤独患者互相取暖。
他们还聊到了命运。
劳伍菲尔:你相信命运吗?
加布丽尔:就是一切早已注定,我们只是按着轨迹走?
劳伍菲尔: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总是错误地以为可以,这是个错觉。除非我们做出,完全不可预测和不可理喻的事情,这是唯一能永久解开魔咒的方法。就好像足球比赛里,你面对命运,做出一个假动作,往相反的方向去。然后不断远离,不断奔跑…
“做出意想不到的事以躲开命运”,劳伍菲尔一语成谶。
不久后,劳伍菲尔为加布丽尔精心准备了一个木制的冰屋,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因为她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去北极,可是觉得那很遥远,不可能实现。
在冰屋内,劳伍菲尔摊牌了:我就是当天给你送披萨的那个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得不说,这真是非常直男的一种做法,谈不上浪漫,反而给人一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果不其然,劳伍菲尔搞砸了。
紧接着第二天,劳伍菲尔就出事了。
在切割木板的时候,心不在焉,哈欠连天,有只苍蝇飞来飞去,更是使其心烦意乱。在捉苍蝇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右手送到了刀口之下。
最后,叙事的三条线开始交汇。断手顺利回到了劳伍菲尔身边,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现。
这才是命运。
加布丽尔曾回去找过劳伍菲尔,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劳伍菲尔离开了木工作坊,去往人生的下一站,也可能是站上工地的塔吊自杀了,谁知道呢?
总之,都是命运的安排。
而那只断手,终究还是没能回到身体上。这种伤感的结局,像极了今敏的《千年女优》:相比于最终的结局,好像真正该在意的,是这个回归和追寻的过程。
断手在某种层面,象征着往事,往事在追赶现实,断手想要回到身体。可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唯有前进,才有可能做到改变命运,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后退,一定没有机会。
《我失去了身体》是导演杰赫米·克拉潘的首部长片作品,改编自纪尧姆·洛朗(《天使爱美丽》编剧)的小说《Happy Hand》。
导演曾在2008年拍摄过一部非常有名的动画短片《精神分裂症》,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柯达短片电影奖,豆瓣评分高达9.0。
《精神分裂症》(Skhizein)
和《精神分裂症》一样,这部电影也在讲孤独。在画面和色调上有点像《德州巴黎》,把人物置于空旷的背景之下,在其中的占比非常小,这样的构图让孤独感油然而生。
《视与听》杂志评价《我失去了身体》:“一部融入了动作、恐怖和超现实主义元素的浪漫公路电影。电影的内容,也正呼应了当代法国移民的命运和零工经济给底层带来的不稳定的生活。”
归根结底,这部电影最终要讲的,还是命运。难以摆脱的命运,带有一种宿命感和无力感。
劳伍菲尔认为面对命运,有时候做一些意想不到的假动作,就可以躲过去。
可是他没意识到,每一个假动作做都无法晃开命运,只能晃开自己。所有的假动作都是命运暗中算计,就像加布丽尔的出现,就像他突然去做了木工学徒,就像他那只断掉的右手。
他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些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