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菜,位居中国四大名菜之首。我妈妈所烹饪的鲁菜,在我心里可以说是最棒的。说她全球第一,我都脸不红、心不慌,还敢白纸黑字地写出一大张。
妈妈的拿手好菜并不是极具胶东特色的葱烧海参、油爆海螺、清蒸加吉鱼、扒原壳鲍鱼、糟溜鱼片、浮油鸡片、汆双脆、烤大虾、炸蛎黄,而是红烧鲙鱼、油煎银鱼饼、芝麻拌海蛰、韭菜炒青虾、大葱炒蛤蜊、肉片焖蒜苔、鲜炸黄花鱼、茼蒿芋头汤、虾米白菜粥、鱼肉汆丸子、豆腐炖鮱子。
葱烧海参
山东半岛,三面环海。在老家时,我足蹬南山坡,放眼望去,“海到无边天作岸”。这壮美景观让人顿生万丈豪情。就因生在海边,我们靠海吃海,没商量!如此这般,我家的一日三餐几乎餐餐有海味。尤其是产自胶东湾的各种蛤蜊,一直都在不失时机地为汤啊、卤啊增鲜添香。
借地缘优势,妈妈便做得一手鲜美可口的海味菜。三姐说,妈的红烧鲙鱼可用“古今中外谁堪比”来形容。的确,在老家四周,谁家娶媳妇、嫁女儿,都会特地聘请我妈去掌勺。她老人家的那道红烧鲙鱼一上桌,大家纷纷赞不绝口。
我最爱吃妈妈做的油煎银鱼饼。她用小银鱼、鸡蛋、少许白面,少许盐跟葱花搅在一起,煎出的银鱼饼圆圆的,像核桃酥那么大,一煎几大盘,闻着喷香,吃着透鲜。一顿饭下来,我常常什么都不碰,专门大块朵颐那看着金黄、嚼着倍儿香的银鱼饼。
银鱼饼
自走出老家,在北京、在美国,妈妈的“名菜”,我复制起来甚难,其主要原因是谷物不新、鱼虾不鲜。
就拿芝麻拌海蛰来说,不提其它,仅寻到新鲜海蛰就难。而在我老家,想要新鲜海蛰只需一根扁担、两个筐,腰里别上几毛钱,一路欢快至海边便可购得两方海蛰,之后,晃晃悠悠地挑着海蜇回家,碗盏刀剁齐上阵,就能等到一餐可口美食。
妈妈的做法是这样的:先将那略带海水颜色及海水味道的海蛰端到案板上,片成片,切成条,放在凉水里浸泡30到40分钟,然后用漏勺捞到瓷盆里,撒上炒香的芝麻盐儿、倒上酱油、拌上蒜末儿和香菜末儿,人手一碗,吃后必定是口齿留香,鲜味无穷。
让我怀念的还有蛤蜊打卤面,离开胶东那片海后,甭想再尝那个鲜。告别家乡那方田,甭想再品那种面——妈妈的手擀面。
妈妈在擀面时从来不用醭面,要的是把切好的面条往开水里一放,当即会自行散开,这个技术关键在和面上。常言道:碱是骨头,盐是筋,和面时若配好盐碱的比例,那面条吃到嘴里,是又滑又爽又筋道。如此面条,再浇上我妈特制的卤,那味道鲜美极了。
山东打卤面
卤的做法是:先用葱姜炝锅,再煸炒肉丝和西葫芦丝,加进蛤蜊肉,倒上焯蛤蜊的鲜汤,开锅后,撒把韭菜末儿,那味道鲜美得足以让人回味三天。
在我眼里,妈妈不仅是红案名厨,白案手艺也相当地道。强烈感受,妈妈无论做什么均受爱的驱使,那份潜存在心底间的爱,对世人、对孩子无不全心释放。她不怕麻烦,不嫌累,只要我们吃乐了,吃美了,她老人家的“中国梦”就算实现了。
人说,娇大的,惯小的。我恰是那个被惯大的老丫头。孩提时,妈妈给我包的大饺子,全捏成胖麦穗儿,甭说吃,一看就咕咚咕咚咽唾沫;包那小饺子比乒乓球还要小一圈,为的是一口一个,吃着痛快。
妈妈蒸起馒头来,有时会做几只大燕背小燕,有时会做几只小白兔,有时会做几只小狗狗,有时会做个大刺猬。
动物的形状做好后,妈妈就先用剪子剪出燕子的翅膀,用手捏出脖颈、嘴和尾巴。再让燕妈妈用翅膀当手,上翘后弯,勾住自己的孩子,为的是小宝贝不会摔下来。
做小兔、小狗馒头主要是捏好耳朵与小胖脸儿及四条腿。大刺猬耗时最多,那一身的刺全靠剪刀来一排一排地退着剪,剪一下往上挑一下,以防蒸好后,刺会粘在后背上。都做好了,再把那尖尖的嘴给剪开了,里面还要夹上一条泡过、剪好的红枣。
等馒头好了,我常捧着晾凉的小动物馒头,说什么都舍不得下口咬。看着它们那栩如生的小样子,好想如对待宠物般地将其养起来。
尤为难忘,每年阴历的七月初七,妈烙的巧馃更是酥脆,香甜,咬一口,慢慢嚼,细细品,咽下舍不得。
这些美好的回忆让我忍不住想起了苏东坡的诗句:“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
作者:宋晓亮;编辑:徐无鬼